金洞旭日洞村|惜字塔：石塔燃字烬，青史照湘南

星星

金洞旭日洞村|惜字塔：石塔燃字烬，青史照湘南

陈瑜

   潇水支脉盘桓处，金洞管理区凤凰乡旭日洞村的阡陌间，一座青石古塔孑然独立。塔身三层六面，高逾八米，通体无饰，唯塔门一副斑驳楹联透出玄机：“字灰堪照白，炉火自纯青”。此乃清道光年间乡绅雷、罗、邓三姓先祖捐资所筑之惜字塔——旧时焚烧字纸的圣坛，亦是湘南崇文精神最坚硬的物证。  

   “敬惜字纸”乃华夏千年古训。古人视文字为圣贤精魄所化，残破书页不可亵弃，须以火净归天。清人诗云：“世间字纸藏经同，见者须当付火中，或置长流清净处，自然福禄永无穷”。此俗在湖湘尤盛：新田县曾有惜字塔24座，砠湾村道光四年塔刻“畏圣言”三字，陈晚村同治八年塔铭犹存，皆是士绅教化乡里的功德碑。  

   道光年间，旭日洞村雷、罗、邓三族耆老忧心字纸弃于污秽，遂募资采青石筑塔。塔设焚口，农人樵夫皆可躬身送入残卷废笺。每逢朔望，乡贤主持祭仪，灰烬郑重收贮，或沉清流，或埋净土，以全“字归天地”之礼。  

    此塔形制暗合湖湘营造法脉：三级六面，取“天、地、人”三才与“六合”之意，与新田砠湾塔、长沙茶亭塔形似而体量更巨；青石严丝合缝，檐角如翼轻扬，虽无雕饰却显庄重，较之零陵回龙塔的琉璃飞檐，更显乡野朴拙之美； 2017年夏，百年洪灾肆虐旭日洞村，稻田崩毁、河坝湮灭，古塔却如定海神针屹立洪涛。村民以“修塔之心”投工抢修水利，月余复耕，塔下再现青苗如浪。

   惜字塔的炉火未冷，土地却已浸透英魂。1934年8月，红六军团9700将士为长征探路，突入阳明山区。26日拂晓，萧克、王震率部奇袭白果市，捣毁国民党区公所（今苏维埃旧址），公审处决伪区长奉明托。反动乡绅罗化仁率民团反扑，十日间搜杀红军伤员十人。百姓冒死藏烈士遗骸于炭窑，覆土栽槐为记。2007年，遗骸迁葬塔侧山坪，青石墓碑与惜字塔默然相对——一文一武，共守山河。潇湘文脉与赤色基因在此交融。  

   夕阳漫过塔檐，石壁沁出暖金。当年焚字炉中青烟散尽，而文字的分量早已沉入泥土。惜字塔终未成废墟，它从道光年的青石中伸出根系，紧紧攥住了一个民族对文明的敬畏，以及对未来的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