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顶推荐【本土作家原创连载】小说《成事不足》

白戈

2011-01-20

一、开场了

       我是一个生活习惯带点懒散的男子。我喜欢抽烟,一天一包的量,很多人叫我烟鬼,又因为我老爱穿白色的衣服,所以又有人叫我老白,不管是烟鬼也好老白也好,只要朋友们喜欢,我也就顺着他们的意思由着他们叫去了。

       我是一名咖啡师,目前在家乡县城最大的一家酒店上班,但却没有从事咖啡师的职位,生活好不到哪里去也差不到哪里去,属于饿不死又饱不了多少的这一阶层。我的身上有很多的故事,不怎么吸引人但也有点意思。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前段时间在网上开始写小说,他说要把我写进去,我拒绝了他的想法,我说要写的话我自己来写,所以我开始在这里写下我自己的故事。

       在很多朋友的眼里,我是一个很拉风的人,会煮咖啡,会调鸡尾酒,会把水果雕成各种式样,酒店里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我可以在酒店里找到很多的女朋友,只要我想,会很容易把不同的女孩子哄上我的床。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不大喜欢在自己的身边招惹女孩子,主要是有后遗症,兔子不吃窝边草是我的一个原则。在酒店上班很辛苦很累,没有固定的节假日,别人在放假一家团聚的时候我们还在伺候着别人吃饭睡觉,稍有不慎就会招致投诉。

       在我很小的时候,家里那边的老人们常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几个字来形容我。也不知道那些个老人们是不是在我的身上施了什么咒语,从我这二十多年的生活经历来看,我的人生的确可以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来印证。二十多年来什么也没做成,总有着这样那样的想法把自己的前景描写得很美好,但从来没有真正去实施,偶尔也会发次疯给自己制定了一个目标然后兴致冲冲地为了这个目标去奋斗,可结果往往是没头苍蝇一样瞎撞了几次墙之后又变得心灰意冷,所以我到现在还没有摆脱底层生活的困境,孑然一身,两手空空。所幸自己还能写点儿文字来安慰自己的失败。

       不管别人是怎么看我的,我一直很固执地认为自己是一个有梦想的人。很早的时候,我刚从学校里出来在一家包子铺做学徒,那时候我的梦想是开一家包子铺,每天做很多的包子拿出去卖,生意好的话一天也可以卖上两三百块,对于农村出来的我,一天两三百的收入是不小的一笔进项了。后来我离开了那里,我不再做包子,因为太累,现在连包子怎么做的已经差不多快忘记了。我又去学了厨师,还没一个月我又不干了,因为我很懒。 在那之后我去学了调酒,主要是为了耍帅,我梦想自己能成为一名优秀的花式调酒师,然后可以去泡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在经过那么两次心碎之后,我转行去做了咖啡师,我很喜欢咖啡师这个职业,也想过要去考证,但我最终没有考证,因为我发现考证对我来讲已经没有了意义。现在我的梦想是开一家不是很大的咖啡馆,在为我的客人煮完咖啡后在我的吧台里面写点文字,里面经常聚集一些懂得咖啡懂得生活的朋友,有一个爱我的我也爱她的伴侣,一年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可以出去旅行,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不过我估计按我的惯例我的这个梦想持续不了多久,我没有开咖啡馆的本钱。虽然这个梦想很可能无法实现,但我依然在为着我的梦想努力,我期待有一天能够走出现在混乱的生活怪圈。我能成功吗?我还没有找到答案。

       关于写作,我一直有着写作的渴望,我享受着自己的文字被朋友所欣赏。在文字的世界里,我可以短暂地忘却现实生活的残酷,尽情地感受码字发文所带来的快感。之前也经常在论坛里写点东西,写得多了,也就渐渐爱上了这份辛苦的差事。

       我要说的故事,就是我自己的一些经历以及身边朋友身上发生的事,也许会很平淡,也许会有点凌乱,但如果朋友你要是喜欢的话,不妨端上一杯咖啡或者是茶慢慢地往下看,相信老白的故事还是有些许可看之处的。

       好了,开场白讲完了,那么,故事就开始吧,呃,等等,先喝杯水再说吧……

打赏

给作者打赏

查看全部|只看楼主评论75阅读73834

白戈

二、故事的开端

       故事的开端从2000年开始,那一年的春天,我依旧呆在家里,过年的时候说是要跟人南下,但由于身份证还没有办理下来,我错过了出去的机会。整个春天,我在家里做农活,种秧、挖田、插禾,种各类农作物,这些事情都是我不愿意干的,但我必须做,因为我是农民的儿子。已经染不读书了,那就出去赚钱吧,赚不了钱就只能在家里种田。农村不养吃闲饭的人,这是我爷爷说的,很可惜,爷爷跟我说了这句话之后没多久就走了,他去找我的姥爷去了。爷爷一直是我很敬重的一个人,他的话也常在我的耳边响起。但我的确讨厌在家里务农,男儿志在四方,我渴望出去,去外面的世界寻找属于我自己的生活。在那个春天快过完的时候,机会来了。

       有一个女人,跟我一个村子,在我们隔壁县城里的一家包子铺做事,那次她回家来了,说要找几个学徒带去那边。后来就找到了我,也只能找到我,在那个时候既没读书又没出去的适合的人选就只有我一个。在不到一个小时的谈话里,我老妈就代替我答应了她,之后的第二天我就跟着这个女人去了那个小县城。她叫荷花,很朴实的一个农村女人,也很勤快。我是在临出发的那个早上才见到她的,老爸老妈把我交给了她,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就把我送走了。在上车的那一刻,其实我很想跳下车回家去,因为我还不太习惯跟我的亲戚之外的人打交道,但对于外面世界的强烈渴望战胜了我的脆弱,车子上我不敢回头去看被抛在后面的老爸老妈还有那个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家。

       那时候我家养了一条狗,一条纯白色的土狗,很有灵性,在家的时候基本上我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在我走的那天早上,它一直抱着我的脚不让我走,它是知道我要走的,还对着那个要带我出去的叫荷花的女人吼叫。一直到老爸把他赶走,它还不时地回过头来看着村口那条连接外面世界的路。一直到我上了车,它还在远出看着这边,等汽车开动的时候,它又追了上来,跟着汽车跑了很长一段路程。后来在我做了几个月学徒回家的时候,它已经不在了,听老妈说是被人打死吃了,谁做的不知道。那条狗在我的记忆里一直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现在我还能记清它的样子。

       我做学徒的那个县城并不怎么大,但对那时的我来讲,已经算得上一个很大的地方了。我是在中午到的那里,简单的介绍之后我就正式成为了那间包子铺的学徒。包子铺的名字叫李师傅包子,但我的老板却不姓李,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要叫李师傅而不用老板自己的姓做名字,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我跟着一班兄弟们管叫他老师傅,据说病过一场,心脏做了手术,那时算起最多活不过十年,现在算来也差不多了吧,不知道他现在的状况怎么样,是不是想医生说的那样严重。师娘是一个很胖的女人,待人很随和,但有有时候对我们很尖酸,总的来讲这两夫妻都算得上一个好人。

       包子铺很小,说是包子铺其实只是在小县城里设了好几处摊位,租了两层房子,一层住人,一层做工。每天做好了包子然后按摊位需求把包子分红就由几个做学徒推到固定的地点去卖。包子三毛钱一个,馒头两毛,小笼包一块五一笼。我在那里的工资是两百块一个月,每天得做十四个小时的工,很累,这也是我后来不愿意做包子的最大原因。

       刚去到那里的时候感觉一切都是新鲜的,城市是新鲜的,灯火是新鲜的,人也是新鲜的,包括我自己,也同样是新鲜的。在那里认识了几个朋友,那时候玩得很好,但走了之后就基本没有联系过了,事过境迁,除了他们的外号,已经不再记得他们的名字了。很多时候我都是这样,很容易就将一些朋友给忘了,所以到现在我除了几个交情过硬的基本也就没多少朋友了,不知道于我来讲是好事还是坏事。记得有个朋友叫勇,他的名字我只记住了这一个字,是铺子里的大师兄,一个月拿四百块。相对现在来说是少得可怜,但那时候四百块也已经不少了,我很羡慕他拿的钱比我多。一段时间里也曾把他当做一个目标,为了拿到四百,我跟他学了很多,什么都向他靠拢,结果是我跟他学会了光着膀子上街逛百货公司,跟他去打了耳洞戴个大圈圈,跟他在街上对陌生的女孩子吹口哨,至于做包子的技能,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反正我到现在已经不知道是怎么和面的了。

       刚去那的时候我的胆子还很小,不像现在这么厚脸皮没事就盯着女生的胸部猜人家的杯罩。我记得老师傅问我叫什么名字的时候我很害怕地小声地说出我的名字,连续问了我三次老师傅才知道我的名字叫叉叉白,这还是荷花帮忙解释的效果,要让我自己说的话估计得要半天的时间才说得清楚。我的胆小害羞是他们后来取消我的一个重要的武器,其实我知道我并不是一个胆小害羞的人,只是对陌生的环境一直存有疑虑,对于未知的事物有一种天生的恐惧,我是一个很没安全感的人。一直到了傍晚,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已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我将要开始新的生活,那天傍晚的晚霞很美,鼻子却有些酸,离开了家,我很孤独,但没有人理解。

       城市的灯火没有我要的温暖,除了迷茫什么也没有,看不到星星的城市上空,它已不再属于我,除了莫名其妙的明天,什么也没有,灯火辉煌的城市,它是它,我是我。

2011-01-21回复

白戈

三、美女与床

       我很懒,喜欢一没事就躺在床上做着没有白天黑夜的梦,我渴望身体与床铺的亲密接触。然而包子铺里没有床,几个学徒全部打的地铺,当然老师傅两夫妻还是有床睡的。一张偌大的屋子里就地连着一片地铺,地上的席子有些乱,衣服也零星地到处丢着,几个半大小子就那样光着膀子只穿条裤衩齐躺着。我很不适应这样的生活环境,没有床的卧室它不叫卧室,也许用窝来形容更为贴切一点吧。尽管不大愿意打地铺睡觉,但为了生活,既然走出来了,那就努力去适应吧,于是我在那片地铺上睡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出来就打地铺的因素,在后来的这许多年里,我一直很渴望能有一张单独属于自己的床。在我的床上可以放上几本书,靠墙的位置贴几张喜欢的海报,这样一转头就可以看见自己所钟意的东西。然后在我的床上可以看见窗子外面的景色,那景色可以是高楼可以是树木也可以是一望无垠的广阔天际,任何看得见看不见的东西也好,只要能躺在床头看见外面就是好的。床单应该是白色的,也可以是黑白线条交叉画着图案的,别的什么颜色都不大喜欢。枕头最好是某个女人给我买的,款式、颜色、图案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是自己一个人去商场里随便买回来的就好。床不要很大,能躺下两个人就好了。为了找到这样一张床,我去了好几个地方。自己县城、市城、东莞、广州,每一处我都在寻找自己想要的床。曾经无限次地接近我梦想中的那张床,但到现在,我的床单依然还没有改变颜色,它的宽度依然仅够我自己一个人转个身,长度也刚好把脚伸直,床边的墙上也不曾出现过喜欢的海报。我的床去了哪里?它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它可知道它的主人还在苦苦地寻觅?

       为了能把地铺换成一张单人床,一个月的时间我学会了所有的技能。和面、擀面皮、包包子、做馅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还很快就学会了在卖包子的时候怎样克扣顾客的找零。那是另外一个师兄军教我的,那时我分到的摊位是在一个叫交通岛的地方,有很多的长途客运汽车从那里经过,到了交通岛的时候经常会停一小会儿供旅客下来吃点东西。

       军师兄告诉我说等这些长途客下来买包子的时候看他拿零钱还是整钱,拿整钱尤其是大面额的票子的话就先不要急着找钱给他,慢慢数,不会有人催,因为交通岛这里买包子的人很多,大可以先收了钱给了包子然后给别人拿包子,等汽车快走的时候再给他找钱,找钱的时候要记得拿一把散钱慢慢数给他,有的人性急很可能抓了钱就赶车而不会注意找钱的数目对不对,很多时候我们有没有一点闲钱出去看录象买冰棍吃就看自己能不能把握这些机会了。不得不说军师兄的点子很不错,那时候我经常也能蒙些钱来滋润一下自己贫苦的小日子。运气好的话一天可以蒙上几十块钱,然后在下午没事的时候跟几位师兄出去看录象。

       这座小县城的录象厅大多聚集在火车站边上,环境很暗淡,里面什么人都有。一间不大的屋子拉上窗帘,里面混杂着汗臭、脚臭、烟味儿,乱七八糟的气味混在一起,顺带还夹杂着录象里面女人疯狂的叫床声。大多数小混混全部的生活就是不停地在这种肮脏的环境里穿梭奔走,没有明天没有目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不是混混,但也经常去看录象,因为里面有很多的A片可以看,青春期的我正处于一个对异性身体构造异常感兴趣的一个阶段,A片里面的镜头成了很好的教材。说到这里不得不鄙视一下学校里的生理老师,女性身体构造课程从来就不讲而只让我们自己看书,可那会儿有几个看的懂的呢。幸好除了书本还有A片,除了能够清晰地了解女性的身体结构还能学到很多实用的技巧。

       录象厅里的生活很糜乱,却成为了生活中的一部分,在录象厅里,不但能看到丰乳肥臀还能看到一张又一张风格各异的大床。这些床大多是白色的床单,与浪叫连连的女优相比我更喜欢那张床。很多个梦里我会猛见自己躺在一张宽大舒适的铺着白色床单的床上,旁边有一个看不清样貌的美女做在我的身边等着我去安慰。那时起,我不但渴望床,我还渴望美女。于是对于那张理想的床我又有了更多的想象,除了前面提到过的床单等等我还希望我的枕头上最好能够多一张美丽的脸。她应该有长长的头发,脸蛋很好看,身材很好,能够在床上陪我演练从录象厅里学到的技巧或者招式。

       对美女与床的追求一直敦促着我不断地努力,光说不练是换不来心仪的美女和可以放肆折腾的大床的。努力努力再努力,为了我的床,为了我的美女,我忙碌地穿行在各个城市的车站之间。从那座小县城回到自己的县城,接着又去了南边,最后又回到现在的地方。转了一个大圈子,我还是没有找到我的床,因为没有床,所以美女一直离得很远。

       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的床呢?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许还要等很久,谁知道呢?

       躺在包子铺的地铺上,我开始做不同的梦。没有白天黑夜的梦,很美也很远。

       在我的梦里,一直有这么一张床:床头有书,床单是白的或者黑白线条画的图案,枕头是某个女人买的,床头的墙上贴有海报,躺在床上能看得见窗子的外边,最好旁边还能睡着一个可以互相取暖放肆折腾的女子。

2011-01-22回复

白戈

四、我不要卖苦力

       印象里只有做建筑民工才是卖苦力,比如我三伯,长年在外做基建,干的是力气活,一年到头也攒不了几个钱。在家那会儿还曾经在心里说不能像三伯那样,做长年的体力劳动不是我想要的,再说了,就我这瘦得剩几根排骨样的身板,叫我做苦力还不如叫我抹脖子来得爽快。可不曾想,自己一直不愿意干的活如今是非干不可了。包子铺里很多的粗活累活,不做也得做,这就是生活,一旦选择了那就只有硬着头皮上,不管你愿不愿意。

       包子铺的工作流程是这样的:凌晨一点起床,去一楼做准备工作,比如和面、洗糯米、通煤火等等。到了两点差不多就开始做包子了,一人擀面皮几个人包,最初的一个月我几乎是天天在擀面皮没有间断过。三点半左右就要开始上笼蒸包子了,这是最繁忙最混乱的时候,铺子里的人满地乱转着做各种事情。五点左右包子也就基本出笼了,这时候还得分派一个人去往各摊位的推车上分包子。六点,所有的学徒准时出摊,赶往各处分派的摊点。这座小县城里的人大多喜欢吃包子,图的就是个方便,所以一出摊基本上就得忙活起来。包子一直要卖到上午九点半左右才收摊。等从各摊点赶回的时候也就差不多十点了,收摊之后各自收好自己的营业收入,清点剩下没卖完的包子等等。做完这些然后吃点东西准备睡觉。下午三点,准时起床吃午饭,是的,在包子铺里这时候的确是叫吃午饭。吃完饭继续干活,清理蒸笼、洗刷垫子、称面、绞肉、搬面粉等等。事情不是太重,但很繁琐,每一道工序都需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而且还得保证质量。整个下午一直忙碌着,到了晚六点左右吃了晚饭把一天的账结算清楚之后又开始睡觉,然后又是凌晨一点到次日晚六、七点的循环。工作全程以站立为主,整个铺子里除了吃饭的时候连凳子都没得坐的。条件非常的艰苦,没有假期,没有任何别的福利,一月就那么两百的死工资。这也难怪几位师兄们会有各种点子从外面弄点小钱调剂生活。

日复一日,每天做着重复的事情,没有任何的新意,对于年轻的几个学徒来讲,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机械般 的生活浑混噩噩,一天一天地消磨着年轻的锐气。幸好,脚长在我们自己的身上,每天收摊回来做完事之后趁老师傅两夫妻睡觉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偷偷地跑出去玩。为什么要偷偷地呢?因为老师傅把我们管得很严,不让我们乱出去,要是知道了我们私自出去玩或者看录象去了的话会骂我们。老师傅骂人的话很难听,特别的伤人,在我之前有好几个师兄就是因为受不了这样的责骂而卷铺盖走人。

       年轻人的叛逆是一条翻滚的河流,越不让做的事情越是喜欢去尝试,在老师傅眼里那些洪水猛兽是我们师兄弟的最爱。有一段时间,每天中午我们几个人都会跑出去看录象或者打电游。我们抽烟,玩电游,打耳洞,纹身,认为自己很酷,其实我们很傻。人出来久了,就会很容易地沾染一些不怎么好的习气,学坏容易学好难。我想那时候我们除了还有份学徒的工作之外,其他的跟混混没有什么区别。打架、抽烟、喝酒、把马子,这些不过是家常便饭。日子虽然就在这样混一天算一天的情况下度过,但那时候基本上我们是快乐的。没有太多的复杂经历,就算是一些不良的习惯也只是跟风而已,真正要我们做出什么大奸大恶的什么事还真做不出来,没那个胆也没有那个机会。所以我们一直那么一边混着一边学着一些看起来很有用的东西。混,也是一种生活。

       有句话说得非常好,生活就像强奸,既然你无法反抗,那么就学会享受吧。我不敢说我们那时的混是一种享受,但至少也是一种反抗吧。我不要做苦力,所以我每天都会跑出去。包子铺里的空气很陈旧,就像一堆发了霉的杂物,发出腐朽的气息。外面的天空很广阔,很蓝很纯净。出了包子铺,我是一只自由的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有人管得着。大街上我们可以任意地跟着一位漂亮女子只为了看清她那张麻子脸,一直跟到无法再跟,也可以光着膀子在中心市场招摇过市吓唬一下胆小怕事的小姑娘。每每看到路人闪躲的眼神,自尊心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满足,那是在卖包子的时候所感受不到的。在卖包子的时候永远只能听凭顾客的呼来唤去,那情形让我难受。

       在很多的时候,我常躺在床上想,这样的生活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够真正地自由自在地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我想要一张床,有书,有美人,有黑白线条的床单。这一切要什么时候才能拥有?在那个时候,我居然连可以辞职这一点都没有想到,只是一味地边挨着老师傅的责骂一边继续完成他老人家安排的事情。这要换了现在,那就不好意思了,对不起,这活我干不了,我走了,你自己干吧。拍屁股走人是我常做的事情,天下之大自有大爷我的容身之处。叫老子卖苦力?别说没门,连窗都没有。

2011-01-23回复

白戈

五、很傻很天真

       人们常说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这句话他娘的实在是说得太对了。那年到了包子铺之后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基本上在那个年龄能学到的所有恶习我都学会了。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完成了从青涩少年到三无青年的蜕变。

       长久以来,好与坏在我的认知里面并没有严格的局限。但以那个时候的观念来讲,我的确是学坏了。在我的箱子里还有那么一两张当年的风采照。我记得那时我的装束是这样子的:一头长到脖子根的头发,左耳上打了个洞吊了一个很大的廉价的圈圈(两块钱的那种),上身在整个夏秋的下午保持着一丝不挂,一条堪比丐帮八袋弟子的裤子上七零八落地挂着几个袋子,脚下是一双东瀛木屐板子。师兄弟们的装扮也大致相当,有两位师兄身上还纹了一两处刺青,刺青那玩意儿我本来也是想弄一个的,但由于害怕回家的时候进不了家门而没有那样去做。老爸老妈对我的家教还是很严格的,一些出格的事情还真没有那个胆去做。也幸好那时没有在身上留下一道永久的疤痕,以老白现在的眼光来看待的话,这不过是一件傻不啦唧的愚蠢行为,往自己的身体上盖个印章与在出栏的猪身上盖了个卫生防疫标签无异。

       2000年那座小县城的中心市场里面,经常可以看到几个自以为是的傻瓜。他们光着上身,脚踏一条木板子拖鞋在市场里闲逛。他们有时会撮起嘴巴对着前面某个不清楚摸样的女子吹口哨,在引来一顿白眼之后相互嘲笑。他们是无知的,无知者所以无畏,无谓则标志着他们会作践自己的身价来换取旁人鄙夷的关注。“这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教养”的想法在一双双不屑的眼神里呈现。

       鄙夷的目光并不能让这群小子认识到自己的白痴行为,相反更助长了某种轻浮的滋长蔓延。整个2000年所有可以打赤膊的日子,这群孩子成了录象厅与电游店老板的最爱。我们把身上仅有的几张小面额钞票塞进录象厅与电玩老板的手里,而那些老板则像看着一群傻子一样看着我们,瞧,傻瓜又给咱送钱来了,并在晚上回家后对自己的子女说要好好读书千万别像这些傻瓜一样不知所谓地活着。录象厅里几个光膀子的傻瓜争先恐后地对A片上的女子发表着自己的高见。或说女主角奶子不大,或说长得太难看,或说在床上喊得像杀猪叫等等不一而足,满口脏话,粗暴低俗,行为白痴。

       说到玩,最令人兴奋的莫过于打电游。我常打的是麻将爆机,其他的不怎么感兴趣。麻将爆机是一中能令人兴奋的游戏。每次一胡了牌总是会有一伦对花作为奖励,每每这个时候心里总是在默念着“全花,全花。”,得了全花是有一块钱的奖金的。在默念中用力地握紧拳头敲击游戏按键,直敲得游戏机“啪啪”作响。若是对了全花,则兴奋地大叫“老板全花”,若是不中,则垂头丧气地重新下一局。当遇到得分较高的时候,则开始选注比倍,爆机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步的。首先是一个双比倍,赢了继续双比倍,当比倍得分超过爆机分的时候,又有奖励可拿了,除了爆机得分外还能额外得到老板的奖金三块钱。在连续爆了两三次机之后,也就意味着这个机子已经不适合继续玩下去了,得换台有人在上面输了很多的机子。还可以选择消除分数直接换钱走人,一般这样的情况是比较小的,对于赌徒来讲,赢了还想赢,输了还想盘本,这是赌徒的一贯思维模式。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赌徒,赢了还想赢更多,输了不甘心。很多时候我就是死在这一根筋的思路上,把刚赢的几十或十来块钱又如数吐了回去甚至还得倒输。口袋里的钞票在大多数的时候就是这样落入了别人的口袋。我的口袋有三十三块,除了买菜,其余的钱都落入了别人的口袋。郑智化的这首《三十三块》很能够说明我那时的生活,不同的是我的钱是全部落入别人的口袋,买菜?好像这二十几年来没怎么买过菜。

       我们最主要的娱乐除了这两项当然还有别的。几个师兄比较喜欢打台球,常去小城电影院那里的台球室打球,跟人打十块或二十块一场。这个时候也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打台球的基本以社会混混居多,一言不合几会引发群架。那时我们几人也打过几次架,台球杆、台球、啤酒瓶是常用的武器,基本上是捞起就打,只要不是自己人,打谁都一样,反正人多也不怕打不到人,打完就跑。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只有三个人在打台球,后来因为一位兄弟对着隔壁桌的小女生吹了下口哨,结果引起对方将近二十人的围殴。若不是平时推手推车卖包子锻炼了腿脚跑得快,估计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不被打死至少也得躺上半个月。在一片混乱中,三个人在匆忙砸出了几个台球和啤酒瓶之后,一人抢着一根折断了的台球棒逃出了那座房子。逃跑中,依稀记得对方有个人被我甩出去的啤酒瓶砸破了脑袋。

       逃出了几条街后,我们三个在享子里喘着气,拍着胸脯休息。

       为首的勇师兄说我们明天起不要再到这一片来玩了,这里是黑子哥的地盘,他的人很多我们玩不过。

       我说那要是找到我们了怎么办。

       他说不会的,我们住的那边是九哥罩的,不会打过来的,要真打起来那就跑吧,离开这里,去南方广东躲躲。

       小城以火车站面前的街为界线,往东叫上街,往西叫下街,两边的混混各自占据自己的地盘,互不往来。以火车站前面的路作为缓冲,两边都有混混在那里玩,属于很复杂的一条街。那晚我们打架的台球室就是在这条街上。

       那个比我后来包子铺的师弟说,我们走了老师傅那里怎么办?勇师兄说管他怎么办,自己都要被人砍了还关心他,老师傅给了你几个钱?

       一阵讨论之后我们一致决定对方一旦打过界就跑路,先去南方再说。在夜里快十一点的时候我们回到了包子铺,铺子早已经关了门。我们从防盗网上爬到所住的三楼,三楼窗子那里有个可以打开的活闩,打开闩子就可以钻进去了。很愚蠢的是我们居然是三个人全部爬了上去,其实只要先进去那个人再下来开门就完全可以了,但心慌之中的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简单的问题。直到很久以后我们才想起那个晚上的愚不可及。

       那个夜晚,我很慌乱。从前打架还从没有过流血事件,惶惶不安中我躺在自己的地铺上始终没有闭上眼睛。一直到凌晨要起床开工了还没有睡过。在惶恐中度过了紧张的第二天,生怕突然间就会有一车的人冲过来对我乱砍。蛊惑仔是那时候我常看的片子,很多的想法都来源于那一系列的电影。我怕我会突然之间被一把刀子结束了生命。死,是一个可怕的概念。那时我曾经想过,如果真的没有别的办法的话,而这时候又有一个社团可以让我假如的话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加入社团。混不到陈皓南扛把子的地步至少也得像包皮哥一样吧,抱着那个幼稚可笑的想法在不安中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然而终究没有任何后续的事情发生,听下街传来的话说是那帮人出来后又被另外的一帮人截住打了起来,抓了很多人。后来的那帮人成了我们的替罪羊,我们得以逃之夭夭。

       青春的岁月我们年少无知。最终,无知被生活所原谅,我们依然还在这个世界上有一天没一天地活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也不知道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当我们渐渐地长大,开始懂的了一些生活的道理,才发现,原来那时我们真的很傻。很傻很天真。

2011-01-24回复

白戈

六、进去了

       进去了,进去的那一刹那感觉有些兴奋,还有些许惶恐,第一次,很难忘,还见了血。我想我做错事了,后果会非常的严重。原来有些事是真的不能犯的,比如这次。事发之前根本就没想过会有这么严重,只是觉得当时很兴奋,很有快感,完了之后又有些焦躁不安。我很焦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顾一时的兴奋而忘记了克制,事后我有些后悔。一直到进去几十分钟后,我才感觉到了自由呼吸的可贵。

       当110把我和几个师兄弟从被窝里叫起的时候,我们才明白,那天下午的事情有些严重。事情是这样的:有人打了我们老师傅,我们又打了回去,据说是打伤了脑袋,后来我们就被110给带走了,不过在几十分钟后我们就非常幸运地被放了出来,原因是派出所下班了,要我们下午去调解。

       那年的冬天,老师傅被一个卖蔬菜的小贩子给打了,头部被打爆,流了很多血。老师傅的胖老婆也就是师娘跟着一起去了医院。我和几个师兄弟收摊回来后发现老师傅夫妻两都不见了,平时一回来就可以看到师娘像一堵围墙一样的身体靠着门口向我们发布工作任务,但这天却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出去师娘自己负责的摊位那里一打听,哦,原来老师傅被打了,师娘去守护她老公去了。三五分钟后,我们知道了是对面那个卖蔬菜的一家打的人。那一家人跟我们同租一栋楼,他们家租的二楼,我们租的是一、三两层楼。平时也有过一些小摩擦,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但这次搞大了。动了手,还见红了,老师傅送医院包扎。那还得了,几个毛小伙子虽然对老师傅有些不满,但也是属于家事的范围,一旦遭遇了外敌,枪口当然还是一致对外。

       几个毛毛糙糙的小子一时间血气上涌,眼睛红得像头发怒的狮子,捋起袖子就要找上门去讲数。房东阿姨怎么劝也叫不住,可笑的是房东那十三四岁的儿子也跟着我们一起去了,因为我们帮他在学校打过架,把他几个同学好好修理了一顿,所以这次我们有事那小子也跟着掺和进来了。也幸好有这小子的掺和,我们后来的惩罚才没变得更严重。

       那贩子一家人不敢呆屋里,怕我们报复,全跑外面躲祸去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虽然你租的房子有房东阿姨守着我们动不了,但老小子你总还有个摊子不是?五六个兄弟围着了他家的摊子,老小子两夫妻不在,只有一个长得跟芙蓉差不多的大约十八九岁的女儿在那里守着,估计也是摸透了我们不会对女人下手才放心留下她一个人在那里的吧。一群毛头小伙子围着一姑娘当然不会有什么好事,当然更不会有那啥的意思。就她长那样,说实话,能嫁出去也算得上一件新闻了。围着她的目的无非是想让她把她父母叫过来,但人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吃准了光天化日之下我们不敢对她怎样,当然就算黑灯瞎火也不会对她怎么样,愣是不理我们。我们在心里骂着操你娘的,呃,不对,她娘一大把年纪了又不好看,操她娘太吃亏,还是操她祖宗十八代安全些。不过看她那样儿估计她祖宗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找不到人又找不到动她的借口,怎么办呢?还好在我们面前还有一个蔬菜摊子可以糟蹋。于是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摊子上的蔬菜变成了一滩泛着死寂一般碧绿色的烂泥,推车被翻了个底朝天,车板也被弄成碎片,车轮也已经从圆形变成了不规则形。我不知道那时候我们哪来的力气,两只钢圈轮胎居然被弄成那个样子,难道是传说中的小宇宙爆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兄弟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她家的蔬菜摊子在几位兄台的努力下,这一家人用来糊口的营生工具被毁坏殆尽,我想如果那时候有城管经过的话也一定会佩服我们的“执法”能力,说不定还能因此混得一顶大盖帽,想归想,真要那么做的话还是有些掉身价的,要知道我们是有理想的混混,怎能做些没水准的事呢?闹了一阵之后实在是感觉无趣,摊子也砸了,人又不能动,怎么办?凉拌。逗留了一阵之后我们在老师傅的远方小舅子小武的带领下去了医院。等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老师傅已经包扎完毕回去了,没办法,又得跑回去一趟。

       老师傅很愤怒,来小城开店两年了,还从没有这么憋屈过,他吼叫着说要去干掉那打他的老王八蛋。激动之处脖子上的筋鼓起老高。本来就是一群热血青年,还有点混,这一被老师傅的言辞感染,那叫一个兴奋啊。一个个摩拳擦掌等着大干一番,蛰伏了将近一个冬天,体内的那点不安分因子又开始了蠢蠢欲动。带上扳手、钢管、砍刀(瞒着老师傅私人收藏的)等器械,插在背后腰带,很有点蛊惑仔出场的架势。那一刻我脑子里想的最多的是铜锣湾扛把子陈皓男,没办法,蛊惑仔看多了就这样,六七个小子鬼叫着再一次冲向了那个已经被掀了的摊子。不知道是不是那小老头命中该有此劫,等我们准备好家伙再去到那里的时候他居然出现了。哎,谁叫你这么倒霉呢?自己撞到了枪口上面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接下来的事情很顺利,六七个人群殴一家三口,而且其中还有俩女的,我们想打输也难呐。放过俩女的不动,那一家之主的小老头被追了一条街,前面逃跑如丧家之犬,我们在背后追赶如张牙舞爪的恶鬼,除了呼救声与我们的喊打声,麻木的路人还在不断为我们叫好,真不知道这些人安的什么心,大概中国最不缺乏的就是这类人才吧。小老头被我们爆了头之后躺地上不起来了,我们也有些着慌,逃亡的念头在我的心里再次涌起,可惜那时候勇师兄已经离开了包子铺不知道去了哪里,这要跑路的话我往哪跑好呢?

       打完收工,回到包子铺的三楼,师兄弟几个人谁也不敢说话。虽说平时也没少出去惹过事,但这几打一还打的一小老头,这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不说,良心也不安呀。坏虽坏,但我们总的来讲还算是有药可救的,本质并不坏,只是在一段时间内被某样扭曲了的价值观左右了思维,人人想着做陈皓南,却忘了陈皓南自己是最不想做陈皓南的。不过在追打的时候还的确是很拉风的,血腥暴力带来的刺激能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年少的轻狂心理。老师傅在打了这一架之后又出去找关系弄法医鉴定去了,找不到人影。

       紧张刺激过后的空虚疲倦很快促使我们进入了沉睡。那天下午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走在逃亡的路上。一路不断有人追杀,眼看着逃过一劫却又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堆人挥舞着砍刀向我扑来。我梦见自己被撕裂,头、手、脚已经不在一起,但我却能看见我我的身体还在不停地奔跑,一直跑一直跑,在突然跌落的悬崖中我从梦中醒来。原来这一切都是梦。一醒来全身都是冷汗,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我感到害怕。前所未有的恐惧向我袭来,抱着被子我的身体在不停地发抖。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了撬门的声音。打开门一看,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带着一对手镯子走进了我们打着连通地铺的房间。

       派出所里面,我们没有受到什么糟糕的待遇,估计跟我们那房东有关,因为他的儿子我们的跟班也参与了斗殴。我们进去的时候看到房东正从里出来,还有一个看起来是个官一样的人有说有笑地一起跟着。在几十分钟后,派出所的人说要我们下午去调解,案件的性质属于民事纠纷,情节较轻就不予立案了,叫我们回去好好反思,不要再闯出什么祸事连累家人。

       一场群殴闹剧很快就拉下了帷幕,在接下来的三四天里双方在相关部门及房东老板的调解下取得了一定的共识,表示将不再追究此事。迷迷糊糊地打了一场迷迷糊糊的架,然后迷迷糊糊地被抓进派出所又迷迷糊糊地放了出来。事情的经过就像一场闹剧,一场只有拙劣演技的小丑登台演出的闹剧。我想我的演技也是着拙劣的吧,不然我又怎么会感觉到一种没有前途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

2011-01-25回复

白戈

七、偷窥有罪

       偷窥,永远带给人快感的一种行为。在偷窥中能极大满足内心的好奇欲、幻想欲,视觉得到满足的同时也愉悦了神经。其实很多人尤其是男人都有偷窥的欲望,或多或少的问题,有的人会大胆地表现出来,有的人则在完成窥视之后闷骚得要死。大方也好闷骚也好,总的来讲实在是非常猥琐的行为。然而总有那么一些人内心隐藏着很深的窥视欲,当年我也不例外。

       对于十六七岁的少年来讲有什么事情能令他感觉到刺激?答案当然是美女了。猪哥形成的最佳年龄阶段正是这看来毫不起眼的十六七岁的花季。话说在那个属于花季的那年夏天,我和几位同门百无聊赖之中突然发现了偷窥这种比较惊险刺激的活动,这一发现马上赢来了几朵还未绽放的花骨朵的嗷嗷乱叫。兴奋莫名的小伙子在一片欢腾中拉开了偷窥的序幕使劲折腾挥霍着短暂的青春。

       偷窥是在一个晚上,由大师兄勇发现的。那时候老师傅的儿子放暑假过来玩,长时间没有见到两个宝贝儿子,老师傅这一高兴就给买了好多玩具,其中就有那么一件玩具望远镜。那天晚上夜里八点钟左右,我跟几位师兄弟出去逛了一圈回来,眼尖的军师兄不知怎么的就发现了正趴在窗台上的大师兄勇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尽往对面伸着脖子。走近一看,哈哈,不得了,那家伙正拿着老师傅买给儿子的望远镜在看马路对面的房子。这个炎热的夏天,大多数人都把窗子给打开着透气,透气到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一透就把自己满屋的春光给透了出去。大师兄就是大师兄,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能被他发现,真不枉了我等小弟平时的敬仰。

       大师兄转过头来看着我们,很平淡地告诉我们他发现了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我们问是什么事。他递过手里的望远镜说你们自己看吧。军师兄当仁不让地接过望远镜往对面望去。

       我心急火燎地问他看到了什么。这家伙真做得出,他只是拿着望远镜做死地看却不给我们回话。这小子不厚道,有好东西也不跟大家分享一下,什么人嘛这是。在大家伙儿的闹腾中军师兄不耐烦地把望远镜往人堆里一抛,说了一句对面有好戏看。

       有时候不得不说手长一些的更占便宜一些,幸好兄弟我身高手长,除了大师兄勇没人比我高,兄弟我长手一挥一扫,望远镜到手。不得不说我是不是有空中接物的本能,不然我后来怎么会去学调酒呢?虽然花式动作套路不怎么熟练,但要甩几下瓶子还是做得到的,看来我还是有这方面的天赋的。抢到望远镜猛地望窗口冲,一看,呀,怎么什么也看不到?眼中一片模糊。拿下望远镜视线又恢复了正常,这什么玩意?我再试,恩,还是模糊一片,拿下又恢复。等我急的不耐烦的时候才突然发现,靠,望远镜拿反了。难怪什么也看不到。换过一头,镜筒里对面的屋子清晰可见,甚至还可以看得清楚对面房间里电视的画面。哦,原来对面那人家家里正放武打片,难怪大师兄勇看得那么认真。

       后面的兄弟在催问我看到了什么,我说我看到人家里电视在放武打片。

       谁知道我这话一出口就遭到了勇师兄与军师兄嘲笑白痴般的嘘声。我回头看着这俩家伙说,不是看武打你看什么?

       军师兄问我看的哪间房子。我说我看的客厅。勇师兄一拳头擂过来说。你个白痴看人家客厅做什么?我说不看客厅那看哪儿?你看卧室啊笨蛋,军师兄抢着说。

       哦,原来他们看的是对面卧室啊,跟着看看去。镜头一转到卧室,妈呀,真人现场直播。

       马路对面十来米开外的三楼,一套房子的卧室里,一男一女正在探求人类的终极奥义。A片上常见的招式正在现场表演。可以看得见趴在女人身上那男人的屁股在一挺一挺的,不是在做爱那又是在做什么呢?看着对面房里欢爱的男女,我的血脉在喷张,大脑中枢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愉悦与贪婪。太震撼了,现场直播的震撼场面根本就不是电视录象带所能比拟的,就好像看球,在家里看电视直播就是没有人家在球场看得爽。这个时候,身体中间大腿内侧那部位支起了帐篷向我抗议。抗议我为什么不是直播现场的男主角,哎,兄弟啊,不是做大哥的不想,问题是你大哥我进不了现场啊,再说了,平时大哥也待你不薄啊,洗澡的时候总要伺候你半个小时,你就放过大哥我吧,要不下次延长点时间?放下望远镜递给剩下的人,我安慰小弟去了,这小弟可得罪不得,一个不小心没伺候好真要到了真枪实弹干起来的话还不得担心拖老子后退,不争气的家伙。结果那天晚上大家集体顶着个帐篷失眠,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男人女人的话题。单身男人集体宿舍里面的话题永远也离不了男人与女人的纠缠,这在我后来的集体宿舍生活中得到了完整的论证。

       这个疯狂的夜晚,就像一只扑扇着翅膀的蝴蝶。第二天的傍晚,正对着马路对面楼房的窗口上出现了一共五只望远镜,好家伙,集体偷窥来了。当然我自己是没有买望远镜的,不是不想买,而是那时候刚把钱拿回去给家里了,要不然这窗口边上的望远镜就得多出一只来了。他们不止看对面的房间,还扩大了战果,两侧凡是只要能透过窗户看得到的房间基本就没有能逃过此劫的。一群小子在急速的搜寻可见的窗口,一旦有了发现马上会招呼大家一起进行视线袭击,好不热闹。这种情形持续了大约一个星期的时间,对面的男女主角显然非常的不敬业,那晚之后也就基本没做过,除了洗澡的时候有点看头就没别的什么能吸引这群色狼眼球的镜头了。哈哈,小子们知道错误了吧,望远镜买了没用了吧,叫你们在我面前得瑟,欺负老子没买望远镜是不?事实证明邪恶是会被打败的。

       再过了两三天,又是一个傍晚,我洗完澡回到房间,咦,人都去哪了?望远镜也不见了,怎么回事?到处找也没找到人,这些家伙不会是因为没得看了去直播现场抗议去吧?这可大大的不妙了啊。这么大个事也不通知我一声,不厚道,不厚道。摇着头准备换了衣服出去走走,刚要出门,军师兄空着手回来了。

       我说你们去哪里了?都找不到人。军师兄神秘地说,我们发现了一个好地方,要看的话跟我来。

       军师兄下来喝了点水就出了门口,沿着楼梯间往顶楼赶去。原来是这样,这顶楼好啊,上了天台,整条街的天台连在了一起,从街口可以沿着天台一直走到几十米远的地方。好大一片场地啊!抱着个望远镜可以到处跑,这边看完了换个地方继续。难怪见不到人。那天起,战场从窗口转移到了天台,我们肆无忌惮地拿着望远镜观看着真人秀,一直到夏天快要结束我们又找到了新的乐子才渐渐淡忘了天顶那个荒诞的舞台。

       这件事情在我们的生活中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过后很快就忘了自己曾经做过这么一些幼稚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既感觉可笑又感觉有些可悲。在那个贫瘠的夏天,除了做些另类荒唐的事情还能拿什么来填补少年空虚的心呢?空虚是最大的罪孽,但又有谁能明白少年的空虚与惘然呢?除了自己谁也不明白,抑或就连自己也不明白。

       少年的糊涂早已成了埋在泥滩里的记忆,只有在夜深的时候才又想起,原来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可怜。

2011-02-08回复

白戈

八、回家的路

       包子铺所在的小县城离家并不是很远,坐车只需要大约五十分钟就够了,因此那段时间每个月我都会回家一次。回家总是对我来讲一个过于沉重的话题,虽然回家的路并不太遥远,但我害怕回家。尽管如此我还是保持了一个月回一次家的频率。

       回家的那天,收完摊交了数,把一个早上的收入与老师傅结清之后就可以走了。走之前老师傅夫妻两还很有人情味(当然表演的性质居多)地叫我拿上一大包包子,说是拿回去给家里人尝个鲜,表面工作还是做得非常到位的。手里提着一包包子,花样各异的包子没遮没拦地摆在外面,身上揣着三四十块钱。门口叫了辆三轮摩托,三轮摩托还有个光鲜的名字叫做老爷车。老爷车是这座叫做QD的小县城常见的交通工具,很便宜,两三块钱可以任意选择去城区的任何地方,很受欢迎,只是安全系数不高。 花三块钱坐车到汽车站,然后就有到我们家隔壁镇的小汽车在路边拉着生意,也不是很贵,四块钱还是五块钱记得不大清楚了。小汽车大约行驶四十分钟左右就到达了那个小镇,然后再转车回家。如果不愿意坐这种小汽车的话还可以坐大客车,直达我们镇之后还要开到一个叫黄坪的地方,那条路线可以直接开到我读书的中学门口,从学校门口到我家里只要走上七八分钟就够了。很多时候我都选择坐这班客车,可以省下转车的麻烦。

       记得第一次回家那天,我坐的是小汽车。后面车厢里人很多很挤,我手里提着的包子很显眼地摆在腿上。车上的乘客对我这样的行头感觉很奇怪。哪有人坐车提这么多包子的。我的脸在人们的注视下很快变得火辣辣的,仿佛手里提着包子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后来我才知道,丢人的不是手里的包子,而是我那一头长发与耳朵上的圈圈,还有丐帮弟子一般的裤子。当时的我恨不得把手里的包子扔出去才好,见鬼的包子。我在心里咒骂着老师傅一家,带什么带,说了不带还要我带,以为我们家没见过包子似的,瞧不起人。咒骂归咒骂,东西既然带了总不能把它给真的扔了吧。农村出来的孩子在浪费食物这一点上还是很严格的,我就从来没有在自己的饭碗里留下过一粒米饭,这是一种习惯,菜可以不吃完,但米饭必须吃干净。对着车上的乘客,我感觉到非常的不安,但又不得不强作镇定,这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坐小汽车回家了,还是大客车好,座位比较高大,带了什么东西也可以放座位上,没坐到旁边根本看不到。真的很幼稚那时候。

       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是午饭时间,家里冷冰冰的,看着灶屋里打碎的破瓷片,我知道爸爸妈妈又吵架了。印象里老爸老妈难得有一个月不吵架,严重的时候还会大打出手。受害最深的却从来不是他们二人,而是我和比我小了六岁的弟弟。看着家里的情形,有一种难言的伤痛,我很想哭。很明显,老爸这几天是没有在家的可能,老妈也应该是在外面做事中午不回家吃饭了。锅子里还有些剩饭剩菜,冰凉冰凉的,那是留给正读书的弟弟中午回家的午饭。家里别的房间锁住了我进不去,我把包子放下收拾了一下,把锅里的冷饭冷菜加热,等弟弟回家吃饭,饭不多,只够弟弟一个人吃,所以我自己啃了几个白馒头充饥。等我吃完了,弟弟还没有回来。把饭放灶台上焖着,灶台里柴火的余热足够保持饭菜半小时之内不会变凉,做好这一切之后我就去了奶奶家里。

       自从爷爷在我初二那年走了之后,奶奶就一个人独居,生活费用由老爸和几位伯伯轮供。去到奶奶那里的时候奶奶刚回家准备做饭。奶奶,我叫了一声,不知怎么的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奶奶回过头看着我,深切地拉过我的手说着让奶奶好好看看,然后围着我转了好几圈。才一个多月没见,奶奶已经苍老了许多,我自己也瘦了,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奶奶嘴里喃喃说着我苦到了瘦了之类的话,眼泪也大把大把地开始流了出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样一个场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怀里搂着个瘦得眼睛直往眼眶里眍的大孩子哭,其中辛酸非笔墨所能形容。好一阵的工夫,祖孙俩才停止了哭泣,奶奶说我瘦了很多,是不是在外边没吃饭还是怎么的。我说不是。奶奶又问我外边生活好不好,老板待人怎么样。我说外边还好,老板也很随和,不长肉是体质问题。接下来奶奶又跟我说了一些家里的事,说我那个不争气的爸爸又怎么样跟妈妈吵架了,还动了手,说弟弟学校又要交什么什么钱了家里又拿不出之类的,听到奶奶的话我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一边安慰着奶奶会好起来的一边叹气。

       有什么办法呢?家里条件一直就是这样,我又能改变什么呢?原以为自己长大了可以做点事情了,至少可以给家里带来一些改观,但事实是那个时候的我什么也改变不了,连自己也无法改变。包子铺里的生活很艰辛,工资又那么低,前途一片茫然。命运不曾将我眷顾,未来依然是个未知数,前路看不到曙光,我是一个在漆黑中寻找方向的瞎子,往哪都找不到出口。

       弟弟一直没有回家吃饭,没有办法,我跟奶奶说我家灶屋里放了些包子,让奶奶拿来帮忙收着,自己留一点,等弟弟回来了再把剩下的交给弟弟。我说我要去学校看弟弟。奶奶极力留我吃了饭再去。我说我吃了几个包子,不饿,还是先到学校看了弟弟再说,说不定他正在学校饿肚子。奶奶听到我说弟弟在学校没回来吃饭,担心他挨饿一催着我赶快去学校看看。在简短地跟奶奶道别之后我又往学校赶过去。

       十一岁的弟弟已经上初中了,跟我中学是同一家学校。轻车熟路地到了学校,阔别两年的学校变了很大的样子。原本的男生宿舍楼已经拆除变成了一堆废墟,那里将要建一个新的食堂。在那堆废墟边上,我找到了弟弟。弟弟很意外我会来学校找他,显得很兴奋。两兄弟拉着手走开了废墟,我们要去一个没多少人的地方说话。

       我问他中午怎么不回家吃饭,在学校有没有钱买东西吃。弟弟告诉我他不想回家,在学校好一点开心一点,家里爸爸妈妈老是吵架,他很害怕,中午在同学那里蹭的饭吃。听到弟弟这样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家庭的好与坏我们是没得选择的,如果可以我想逃离这个地方。我掏出身上的钱一看,钱不多,只有三十来块钱,我抽出一张新一点的十块钱的钞票给了弟弟。我说这钱你留着在学校买东西吃,省着点花,中午要回去吃饭,实在不想回家就在学校饮食店买碗粉或买碗饭吃,但千万不能去商店里偷东西吃。弟弟沉默地接过钱,我看得出他也很难过,眼里有种莫名的悲伤。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穷人家的孩子总这么可怜,那天我在心里许下个诺言,一定要送弟弟读完大学,只有读书才是他的出路,他不能走我走过的路,初中一上完就没再进过学校,出来社会会非常吃亏。和弟弟谈了没多久就快上课了,看着弟弟回教室的背影,鼻子里突然间一酸,眼泪又要流出来了。但在外人面前,我从不表露我的忧伤。强忍着想哭的念头,挤出一丝微笑,撰紧了拳头走出了学校。

       在回QD的路上,弟弟瘦弱孤单的影子一直是我心头的一块悬着的大石,我始终对他放不下心。家庭的因素严重地伤害了他,也包括我。回到QD后,又是枯燥繁忙的工作,家庭与工作的不顺利,像两块巨大的墓碑,压得我喘不过气,我需要找到一种方式发泄来排解内心的苦闷。在一帮师兄弟的影响下,我学会了以各种颓废的方式来归避内心的压抑。一条看不到曙光的路上,我在忧伤地奔跑,但无论怎样颓废,怎样孤单,那句要让弟弟读完大学的承诺永远在我的心头萦绕,直到多年以后这个梦想完全被粉碎。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时间也从不逗留,它悄悄流逝,带走无数个白天黑夜。很多年过去了的今天,我依然还记得弟弟那天孤单瘦弱的背影,那个背影代表的不仅是他,也代表了我自己。我没有办法选择家庭,我也无法逃离这个家庭,只有用我所有的爱去改变这个家,无论成功与否,家永远是我最深切的牵挂。

2011-02-14回复

白戈

九、过年回家

       过年了,包子铺放了十天的假,正月初八回去开工。过年一直是小时候最盼望的事情,每年还不到农历十一月就已经在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等着过年。因为过年意味着可以自由地穿梭于邻居家里看电视、吃点心,还可以穿新衣、放鞭炮、得到一定的压岁钱买玩具手枪等等。小孩盼过年,大人怕过年。在包子铺生活了八九个月的我在日复一日的平淡里似乎忘记了还有过年这回事的存在,一直到我们这边兴起的过小年(农历十二月二十四日)才想到原来要过年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老师傅给我们结清了近几个月的工钱,包子铺里并不是每个月发工钱的,而是几个月发一次,一般是农历三大节日结算。放假的前一天晚上,我拿到了四百块。为什么是四百块呢?因为长期不发工钱,对于我们几个少年人来讲是一件很难熬的事情,于是便经常预支个几十块的,这也是我每次回家都没什么钱的原因。四百块,对刚满十七岁的我来说已经算是一比不小的数目了。那天晚上兜里放着四张新版的红太阳头像钞票,兴奋地睡不着觉。想着这四百快可以做些什么东西,买点什么回去好呢?想来想去还是没想好到底要买什么,最后在迷迷糊糊中进入了梦乡。那天晚上的梦很香很甜,我看到自己走在村子外面的小路上,家里那条已经被毒死的大白狗跟在我的后面欢快地摇着尾巴,爸爸妈妈也收起了常见的严肃的面孔笑得很开心。那是个很美的梦。

       第二天,在QD中心市场,我给自己买了一身衣服,包括全身加起来一共花了九十块不到。很多时候回想起那身行头我就在想,为什么那时候可以那么节约而现在则变成了典型的月光族,那是个有点神奇的日子。虽然一身行头才九十不到,但那时已经觉得很奢侈了。回家,手里照旧提着没卖完的包子,跟几个师兄弟一起赶往车站。在去车站的路上,我们做了一件极其可耻的事情,直到我现在还不能原谅那时的行为。在开往车站的老爷车上,我和一个同路的师弟一起把袋子里大约重三斤左右的包子全部扔了出去,那可是粮食啊,还是我们自己一只一只地包出来的。把包子扔出去不到一分钟,我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个举动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与愚弄。我想我是蠢人,居然会把能填饱肚子的粮食给扔了。强烈的自责使我不敢去看瞧着我们丢包子的老爷车司机,我觉得司机师傅的眼睛里有种强烈的审视,嘴里虽然没说,但我敢肯定他的眼神一定是在谴责我们两个。在这种罪孽深重的感觉下,我们麻木地去了车站,然后麻木地挥手再见,麻木地爬上回家的班车。

       那年过年前一段时间,我家搬去了大姨家里住,等我回去了再搬回自己家。大姨跟小姨两家没隔多远,走上百来步就到了,而我的姑姑家也在那不远的地方,三四分钟的路程。汽车到站了,是在姑姑家那个镇子里下的车。到大姨家里要经过姑姑家门口。不过我不是很喜欢姑姑家里的氛围,可能是因为我家比较穷的原因吧,姑父和两个表姐看我们一家的眼神总有些怪怪的,我不喜欢这样。他们的眼神太过刺眼,每年我都会感受到一两次不甚友好的目光。所以这年我路过姑姑家的时候走的后山小路,我怕走大路路过姑姑家的时候被他们看到了。说实话,自从我能够懂得一些事情之后,我就一直不怎么喜欢去我的两位姑姑家,虽然两位姑姑依旧很热情,但我受不了旁的人那种隐藏着冷漠的故作亲热。绕道过了姑姑家,我才把悬着的心给放下来。

       首先是到了大姨家里,还没到大姨家的时候被大表哥海在路上撞见,他带我进的屋。大姨老了许多,头发已经开始变得花白。大姨一直很喜欢我,从小到大都是,很亲切,所有表兄弟当中我是最受宠的一个。不止大姨,我的两位舅舅以前也是最疼爱我的,我也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喜欢我,外婆还在的时候也常常把好吃的东西留给我一个人吃。到现在我还没想通这个问题,我想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就长得比较受人待见吧。大姨也拉着我看了好几圈,说我已经长大了,还能给家里挣钱了,又问我在外面好不好一些琐碎的问题。我当然是全部回答说很好了,虽然包子铺的确不怎么好,但在亲人面前还是得尽说好话以免他们担心。妈妈去小姨家帮忙炒瓜子花生去了,大姨要我去那里找我妈。

       小姨家条件要比大姨家好上一些,但日子还是过得很艰苦。小姨家里我看到了妈妈,头发也有点花白了,生活的艰辛彻底地催去了她的容颜。妈妈脸上的皱纹一条深似一条,每一条皱纹都深藏着对我们一家人的爱与忧愁。妈妈老了,我在想。那天下午,跟妈妈在小姨家过的,表弟在广东过年不回来了,姨夫也说要第二天才回来,小姨家里也比较冷清,弟弟本来住小姨家的,但我去的时候他出去玩了。后来大姨也来了,三姊妹一起拉家常。说起了我们几个表兄弟,最多的还是跟我差不多的三个表兄弟,表哥波,我,表弟庆。大表哥已经结婚了,二姨家表哥跟我一样在QD,但他学的是修车,干的是重活,说他很难爬出来。表弟在广东一家鞋厂打工,据说情况也不是很好,老是打牌,她们说长大了会跟他的姨夫也就是我的老爸一样是个赌鬼。还说我最听话,将来最有出息。但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三姊妹那天的预测一点也不准确,这么多年过来了,表哥现在在北京做厨师,还娶了个北京媳妇儿,至于修车恐怕他到现在连个螺丝也不知道拆了吧。表弟呢,去年回家听说已经在广州那边开了个小工厂,孩子也有了。三个老表里面就我还是个脑子里装满不现实梦想的三无青年,老婆孩子是连影儿都没见到,还不知道我未来的老婆在哪个丈母娘家里吃着干饭呢,至于事业就更别提了,我现在的薪水基本够养活我自己,而且抽烟还得是六块五一包的,想来那个惭愧啊。

       那天的谈话持续了很久,我一个人在那插不上嘴,后来就去了那镇子的街上玩,买了两本磁带,那时候非常迷迪克牛仔,买的全是他的。回去后一个人听了大半个晚上。迪克牛仔的声音很沧桑,像是一个无力的男人在深夜里的某个角落嘶声呐喊。一遍接一遍地听着他的歌,尤其是那首《酒干徜卖无》,听得直掉眼泪。

       过年的那天,回家了。那天天气很寒冷,在镇子里的农贸市场上我给弟弟买了一身的衣服,他很开心,衣服质量并不怎么好,不过穿身上绝对暖和。一家人团聚在一起,老爸依然每天在外面打牌,很少回家。似乎只有过年过节的日子里我才能看到一家人和和气起地围在一起有说有笑。那个年过得跟往常并没有什么两样,依旧很平淡,节日的喜气并不能溶化家里积压过多的忧愁。

       整个假期,一直在走亲戚的忙碌中度过。也见了一直不想见的一些人和那些人异样的眼神。后来的这些年,除了必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一般不去那些地方见那些人。对他们的一样眼神我很敏感也很反感,能不接触尽量不接触。这些年下来也算是少了许多烦恼。

       十天的假期很短,还没真正尝到过年的滋味我就得回包子铺了。初八那天我在家人的千叮咛万嘱咐中赶上了去QD的班车。新的一年开始了,会有新的希望吗?我想会有的,一切会好起来的。走过春节,我又踏上了平常日子里的琐碎路途。未来,已经不再遥远。

2011-03-01回复

白戈

十、有一点点乱

       过年后回到QD,一切照旧,生活并没有太多的起色。我依然是那个懵懂的小子,虽然过年前已经过了十七岁生日了,但我还是个孩子,还是没有能力去跟生活叫板。别说十七岁,就拿我现在来讲也和是没有跟生活叫板的能耐,要有这能耐也不会跑这儿来码字了。

       新的一年并没有带来新的气象,还是那么乱,以至于不知道该怎么下笔来写这段时间的事情。但总觉得这段时间还是要写一下的好,怎么写呢?恩,想想,还是先上个厕所边撒尿边想想吧。

       呃,我回来了,恩,继续写,清空内存之后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啊,爽。刚说到哪了?哦,说到不知该怎么写才好,不好写就乱写吧。我是提前一天(我记得我是初八到的,但他们是第二天来的,所以叫提前一天)回到QD包子铺的,由于我们都配了大门的钥匙,所以我能够很轻易地回去,就算没配钥匙也还是可以进去的。回去的那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在包子铺里,实在是无聊透顶,就跑出去完。一个人去了游戏厅打了一个晚上的麻将机,运气不错,连续爆了几个机,赢了七八十块钱。正准备回去睡觉的的时候,房东老板他儿子来了,前面忘了说了,房东小少爷的名字叫小勋。他来的时候我正打算走,迎面碰上他说叫我别走,一起玩会儿。玩,就玩吧,结果这一玩就把刚赢的钱全输了出去。后悔得要死,早知道这样就说自己要回去睡觉不留下来多好。晦气,接下来做点什么好呢?摸了一下脑袋,顺着长头发望下抓,头发有些干燥,不顺溜,于是冒出个想法,去洗个头吧,反正便宜,只要五块钱。洗个头才五块,不得不说这QD县城的消费也算是比较低了,这要换了别的地方你说五块洗个头估计人会把你赶出去。

       游戏厅隔壁就有一家发廊,我经常在这里洗头,一想到要洗个头就很自然地去了那里。发廊是一个女孩子开的,店里就她一个人,长得还颇有几分姿色,当初也就看人家长得还可以才选这来洗头的。这小发廊洗头就一点不好,你说洗头就洗头吧,她还不老实了,吃我豆腐,老拿她胸前那对大奶子蹭我脑袋。都说男人头女人腰是碰不得的,你洗头抓我脑袋是让你抓的,可没让你拿乳房来蹭啊。要不得,真的要不得,老被你这样吃豆腐老子不是很亏?吃了亏就得找回场子,就好像被人打了要打回来一样,咱大老爷们的不能就这么算了。你蹭我头我就摸你腰。不知道这小妹子是有意还是什么,我越是摸她的腰她就越是用胸噌我,我就想啊,是不是没吃到你豆腐你不知道怕呀?那就别怪哥哥我不客气了,不对,是弟弟吧,算了,反正都一个意思。心里有了这个想法 ,那反过去的手就很自然地开始大杀四方。平时摸惯了白面素馒头,今天就尝个鲜看看这肉馒头是不是比白面馒头有手感。恩,不错不错,挺顺手的,越摸越起劲。这本来之是想摸一摸讨回个公道就算了,嘿,这小姑娘还得意了,我越是摸她他就越往身上蹭,也不知道是我失手了还是她没平衡好身子,反正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小姑娘已经是倒在了我怀里,还一副害羞的样子。

       不得了了,要出乱子了,哥们我这不是乱了套了吗?哥们还是个处的呢,那能就这么失身于一发廊女子之手?想想还是算了吧,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不过可怜的很,这什么计也比不上美人计。哥们倒是想走啊,可那啥思想又不让啊,还有那不听话的二弟,硬顶着个脖子跟我耍横,还赖着不让走了。你说我这二弟可气不,平时咱也没少对你好,老给你做按摩来着,今天咋这么赖皮呢?看老子呆会怎么收拾你。后来嘛,这收拾倒是收拾了,不过不是老子亲手干的,而是那发廊姑娘她小妹妹代劳的。直收拾得我那二弟口吐白沫耷拉着脑袋投降为止。这没骨气的家伙,你说你见到人家妹妹咱就那么死心眼非要钻过去瞧个真真切切呢?难到没听过朦胧也是一种美吗?靠,这该死的夜晚。

       后来走的时候那小姑娘还招呼我常来玩呢,看来这是个凶险之地,还是早走为妙。不过奇怪的很,那小姑娘居然没收我洗头的钱,还给了哥们我一个红包,说是压岁钱。我就想啊,这怎么回事?洗了头不收钱不说,还帮我教训老二,临走还给红包。难道这姑娘好这个?要这样就好了,以后天天来,洗头不要钱还有红包拿,这么好的事上哪找去?恩,我明天来,以后天天来。后来才知道那红包是给我的破处钱,干她那行的有这个规矩。带着满足的心情,回到包子铺美美地睡了一觉。我又做梦了,梦见跟那小姑娘又一起教训老二来着,醒来之后发现枕头边是湿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是留口水了?这睡觉留口水可是很严重的一件事情,传出去会丢人的,这毛病得改。

       第二天包子铺里其他人也赶过来了,休息了一天,然后就继续过年前的生活程序,每天做着重复的事情。在繁忙的工作中,我再没有多少时间去那小发廊洗头了,虽然老惦记着人家那小红包,但也得有这个时间啊。后来的日子跟平时没什么两样,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

       过完年出了节之后,极度空虚的几个小伙子又开始新的游戏项目——诈金花。那时我们玩得很小,一毛钱的底,五块封顶。不知道我是不是遗传了我老爸身上的赌博因子,任何赌博的事情我都能很快学会。诈金花也不例外,只看了两遍就学会了。我从小就这样,任何赌钱的方法我学得快,小学那会儿玩对门升级、拖拉机、包牌等等,一块两块一盘。中学就开始打麻将,还学会了打字牌。不得不说我是一个赌博的鬼才。一学就会,一会就玩钱,一玩钱就输。一毛打底的金花我居然可以一个小时输上二三十,这也可以称为一个奇迹了。

       我们打牌赌博的事情很快就被老师傅知道了,狠狠地教训了我们一顿,不让我们再赌博。但有些东西不是说不准就没人做的,赌博的现象还是屡禁不止,后来还发展到了打个手电筒趴被窝里面打的程度。后来有一天实在是不想继续过这样的生活了,于是就撒了个谎说要跟老爸去贵州做事,让老师傅结工资让我走人。那时候老爸的确是去了贵州,不过我不知道,全是乱扯的,没想到居然给我扯对了。老爸过年后没两个月的时候就去我那里哄了两百块钱去了贵州,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老师傅一直不让我走,没有办法,我只能又在那里多做了一段时间。一切都是乱的,新的生活秩序并没有降临,只是比以前更乱了,我似乎在那段时间也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关于家,关于我的父母,关于我的弟弟,在那段时间极少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整天就是乱糟糟的一片,不过还好,之后没多久我就结束了包子铺的生涯,开始了新的生活。

2011-03-04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