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岭烟云（黄泥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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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岭烟云
文/唐盛明
黄泥塘有个寨岭，这是我在应邀担任《好一方水土——黄泥塘》这本小册子编审时才知道的。直至今年仲春时节，我与诗词协会的同仁来到黄泥塘镇采风，得以攀登。
天下着小雨，远远的寨岭，如烟笼绕。车子穿过前山的采石场，轧着泥泞的山路，于山腰的民居旁泊下。仰看寨岭，危崖高矗，皆隐藏在云雾里。寨岭村的支书带领两位年纪稍大的村民做向导，早已等候在上山的路口。哦，原来镇里已打了招呼，他们将掩映石径的荆棘杂草全部砍去，仄仄的小径牵着雨雾斜伸而上。我们这一行人几乎或攀援、或拉手，才登上山巅的。
巍峨高耸的寨岭，坐落在半边街的东面，山势挺拔，对面就是湘江。亿万年前，由于地壳运动，熔岩喷发，冷却后便形成一座由奇形怪状的碓石组成的山峰。晴好天气站在山脚仰望，则见云遮雾罩，极像一个巨大的石头帽子，飘忽不定，神秘莫测。倚立于山顶，脚下的石碓仿佛被刀削斧斫过，高低不一，沉静而安然地陈列在这里。往四周一望，远近的山峦、田野和村落，全被迷漫的云雾所覆盖，若隐若现，宛然仙境。
寨岭是有故事的。我手头那一本《中国民间故事集成湖南卷祁阳县资料本》，其中有一则关于寨岭的民间传说。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这岭上立过山寨，领头的寨王心狠手辣，专干强抢强要的勾当，凡周围哪家讨媳妇都得让他先去洞房，方圆十里的百姓对他恨之入骨，却又奈何不得。里把路外有个庵子，住了六七个和尚，这些和尚也不敢与他对抗。快过清明节了，一个名叫铁和尚的想出一计，想利用清明酒会来惩治恶寨王。于是买了很多纸张，在每张纸上画了一道符，并写上某月某日清明集会，各家各户都要前来朝香拜佛。铁和尚装扮成叫花子，将画了符的纸送各户人家，大家收到纸符明白其用意，便暗地作了准备。清明这天，庵子里吹吹打打，铳炮连天，大摆筵席，热闹异常。寨王闻讯跑下山来，和尚们拱手施礼迎接，且安排好敬茶奉酒，乐得他眉开眼笑。铁和尚恭请寨王坐上席，对大家说，“诸位，今天清明酒会要陪寨王多喝几杯。另外，我跟大家商量，从今天起，以后每年要向寨王朝贡两次，选几个漂亮姑娘送给寨王。”这寨王听后十分得意，就肉呀、酒呀狼吞虎咽起来，大家也向他的一班喽啰灌酒，不一会儿就被灌得烂醉如泥。这时候，百姓蜂拥而上，一阵刀戳棍打，结果了他们的性命，随即抛尸野外。从此以后，这里才有了“丢头皂”“肠冲”“反眼塘”“脚趾庵”的地名。
我和诗友跟着向导在山巅绕行，一边劈荆斩棘，一边拨开云雾，来到了山头北面的石碓，明显见到曾经搭建山寨、人为开凿石头的痕迹，这也是对民间传说的最好佐证。之后，依循着更为艰难的石缝，曲折迂回地来到西面的悬崖，一路还见到有泉眼和小水池，说明这里早已具备人畜生存的条件。临崖而立，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幽谷，被莽莽丛丛的绿树和翠竹遮蔽。对面的峭岩耸峙，横在眼前的长度不低于100米，像航行在碧波里的舰船，极富动感。这样由碓石构成的山脊，皆向西逶迤而去，达十余公里，形如一道翠绿的屏障，千百年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这时，站在我身旁的著名诗联家国喜兄，老家是黄泥塘的，对当地历史人文颇有研究，说寨岭的确是战略要地，远看像一颗番天印耸入云端，近看则像一座神奇幽谧的古城堡，即使发生战事，也易守难攻。
对寨岭一带流传的故事，国喜兄有独到的见解。据他叙述，明亡后，有一位大顺军的首领在此安营扎寨，老百姓只口口相传，说是一个从陕西飞来的姓李的独眼龙。吴三桂率清兵尾追到此，并在其附近的百子亭山顶扎营，与寨岭对峙。后来，清兵越聚越多，将寨岭围得水泄不通。但大顺军早在山脚下的大佛寺囤积粮草，凭一面金锣指挥士兵守御。通过审讯俘虏得知，大顺军那面金锣是个宝贝，不仅能指挥打仗，还能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金锣一响，一个顶俩”。他便想出对付大顺军的毒计，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冬夜，清军偷袭大佛寺成功，一把火烧掉大顺军的粮草，同时花重金请来一个会轻功的小偷，乘着大顺军救火之机盗走了金锣，慌忙中将金锣掉入了山下的一口深水塘里。这面金锣再也捞不上来，却不时发出锣响，于是这口塘便叫做“响塘”。大顺军粮草告罄，且失去金锣的指挥，清军终于将寨岭攻破。首领虽然被擒，其独眼如电，威风犹在，清兵见了个个胆寒。吴三桂怕出问题，竟下令将其独眼挖掉丢入塘中，这口塘后来便叫“反眼塘”。在押解途中，首领又踢死几个清兵，吴三桂又下令将其脚趾剁掉，人们在这里建起了一座“剁脚亭”以作纪念。不久首领将受伤的肠子抓了出来，终于杀身成仁，人们将这个地方叫做“肠冲”。其白色坐骑在主人死后曾哀鸣不已，挣脱缰绳，在河埠塘一处山崖碰死，这座山则被称作“白马岭”。这些地名沿袭至今，有响塘院子、反眼塘院子和白马岭，只是“剁脚亭”被好事的文人改为落脚亭，“肠冲”改为长冲。至于大顺军首领究竟是谁？有人说是李自成，有人说是李自成的养子李过，而这已成为历史疑案，过眼烟云。正是有了这个传说，才给名不见经传的寨岭，增添了更加神秘的色彩。
寨岭山顶四周都是陡峭的悬崖，其石岩好像各种动物，有的突兀，有的峭拔，有的静卧，有的腾跃，石壁上甚至可见难以辨认的奇异文字，还有一处宝塔石，一层一层叠起，胜过七级浮屠。悬崖下面树木葱茏，藤蔓缠绕，其间隐藏着许多石洞，深不可测，一般人不敢前往。因听了神奇的传说，下山途中，我才对这些石壁石洞感起兴趣来，只是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细细探寻。有意思的是，当地流传“龙口冲四十八井，寨岭四十八窖”，传说大顺军在寨岭藏有四十八窖金银珠宝，数百年来吸引大批探宝人前来寻找挖掘，但无不空手而归。信耶？非耶？
在进山的路口我还见到，寨岭的南侧有一座建于唐代的大佛寺，几经圮废，仅存遗址，近年来已重新修复。岭下还有一口山泉水，终年长流不息，可供本村1000余人饮用。我想，正是有了大佛寺和山泉水的惠泽，寨岭子民才生生不息，人脉兴旺。
渐行渐远。回过头去再看寨岭，石头帽子依然笼罩在云雾之中，遮遮掩掩，神神秘秘，似乎永远也无法揭开其秘密似的。

【段】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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