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阳籍开国中将周玉成：以生命谱写军队后勤的革命教科书

星星

周玉成：以生命谱写军队后勤的革命教科书

　　永州日报记者 田人 通讯员 毛激流

　　开国中将周玉成。资料图片

　　一

　　四月，是开花的季节，我们冒雨行走在一条弯弯山道上。

　　陇上的青石板蜿蜒似一条黛色的龙，却显得静谧。行走在这静谧的原野，心灵获得了洗涤。被这乡村美景洗涤过的，还有一位叫周玉成的年轻军人。

　　周玉成的侄孙女周安屏在黎家坪的住所接受了我们的采访，她说：“1904年3月15日，周玉成出生在祁阳下马渡镇东溪源村，父亲周良德靠租种佃田为生，母亲周谭氏是编草鞋的能手，在周玉成很小的时候，时常帮母亲把草鞋拿到圩场上去卖。周良德一年到头背对青天面朝黄土租种的佃田，除了交租，家里经常无米下锅。家，太穷，吃了上餐没下餐，周良德的一个远房亲戚就把刚满10岁的周玉成介绍到县城吉才祥药铺当学徒。药铺老板的媳妇很泼辣，经常无故惩罚周玉成，早上和晚上喝清汤寡水的粥，中午吃红薯丝盐巴饭。周玉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非常吃得，因此经常遭药铺老板的媳妇训骂，派他白天上山采药，晚上回来加工药材，不到鸡叫头遍不许睡觉。10岁大的周玉成熬不得夜，好几次站着站着就睡着了。药铺老板的媳妇就拿竹棍打得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这样的苦日子一直到1920年正月。”

　　1921年1月，湖南驱逐北洋军阀张敬尧的战役已从秘密战线转入公开。湖南省江道区国民革命军少将司令刘梦龙派遣独立第三旅六团在3月底由耒阳来到祁阳驻扎，准备在4月中旬向盘踞在宝庆的张敬尧部进攻。第三旅第六团住在文昌书院，在繁华的大街上张榜招兵买马。周玉成从药铺出来，看见很多人报名，就问一个身材魁梧的军人：“我想当兵，管饭吗？”军人打量了一番，拍拍他的肩膀说：“小伙子，古话说‘当兵吃皇粮’，我们不仅包吃饭，每个月还有军饷发。”周玉成听了，爽快地说：“我跟你当兵吃皇粮、拿军饷。”军人见他嘴巴伶俐，人也干脆，心里非常喜欢，就说：“我是警卫连连长，你给我当勤务兵吧。”

　　祁阳县委党史研究室原主任雷驰风侃侃而谈：“周玉成在警卫连给连长当勤务兵，手脚勤快，做事麻利，大家对他很好。部队开拔到了文明铺，周玉成向连长告假，回去拜别父母。连长给了他几个光洋，还在文明铺街上买了瓶酒让他带回去孝敬父亲。周玉成穿着军装，背着长枪回到家里时，父亲周良德一下子没有认出来，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吓得直哆嗦。母亲周谭氏看见儿子回来了，高兴得哭了起来。周玉成告诉父母，自己当兵了，要去宝庆打张敬尧。周谭氏舍不得儿子去当兵，当兵九死一生，抱住儿子哭个不已。周玉成告诉母亲，自己跟连长在一起，死不了，周谭氏才放心。周玉成在家呆到天快黑时，拿了些母亲中午做的朗粑回到部队，直到1958年衣锦还乡、荣归故里。”雷驰风说：“第六团在文明铺修整了一段时间，4月17日接到命令，前往永丰一线主动出击田树勋部。皖系张敬尧所属田树勋部攻占永丰，长期驻扎，其掳掠烧杀，凶不可言。第六团接到要求全歼田树勋部的命令后，在永丰和宝庆展开激烈的战斗，经过四天四夜的激战，第六团攻占宝庆，作恶多端的田树勋未及逃遁即被击毙，湘军大获全胜；继而乘胜追击，在永丰与湘乡县城之间同张敬尧部展开战斗，消灭了盘踞在此的张敬尧部；第六团在兄弟部队的配合下，在白水车站附近又打了第三仗，在临湘以东,打了第四仗,张敬尧部绝大部分被消灭了,退入鄂境者只是极少数。”

　　在驱逐张敬尧的战役中，周玉成跟随连长出生入死，冲锋陷阵，得到连长的表扬，他也从二等兵晋升为上士。连长是一个有志向的军官，常常和周玉成交流对国家未来的看法。他厌烦了军阀相争而带来的连年战争，萌生了重新寻找出路的想法。一天，连长对周玉成说：“我带你投奔国民党军，第八军有我的老乡，我们去了，会得到关照的。”周玉成点点头说：“你干什么我就跟着干什么。”

　　周安屏的父亲周华林是周玉成的亲侄儿，他在2020年12月去世前曾对周安屏说：“我叔叔周玉成为了寻找出路，1926年1月又投身唐生智的第八军第二师，成为一名普通士兵。1927年2月2日，唐生智的第八军第二师扩编为三十五军，何健任军长，叶琪任副军长兼第一师师长，我叔叔被他的连长推荐任二营一连副排长，连长任师部参谋。1927年冬，唐生智东征失败下野，何键率第三十五军退回湖南，第一师师长叶琪调升第十二军军长，继任师长周磐率部驻防湘北。时驻常德任湘西宣抚使的刘铏即与老部下周磐联系，分化瓦解唐生智部，刘铏组建独立第五师，周磐、李仲任等脱离何键部，归并到第五师，刘铏任师长，周磐任副师长，下设两个处，第一训练处处长李仲任，辖三个团；第二训练处处长陈光中，辖三个团，驻守常德、华容、南县、澧县、安乡等地。一团代理团长彭德怀对部队人事安排不满，他说：‘像陈光中这样的土匪，居然当上了训练处长，太无正气了，刘铏回来当师长也不公道，这个老不发饷的军阀，又来当我们师长，我们又遭殃了。’这时，叔叔调在一团三营一连当班长，他积极支持彭德怀的行动，并和彭德怀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二

　　平江县位于湖南省东北部，与湘、鄂、赣三省交界。平江历史悠久，文化深厚，是湘楚文化源头之一。平江英才辈出，将星璀璨，这里更是中国革命的发祥地之一、中国工农红军的摇篮之一，曾发生过“三月扑城”“平江起义”“平江惨案”等重大革命事件，先后走出了64位共和国将军，是全国著名的将军县之一。

　　战火硝烟已随风散去，却散不去一代人对党的忠诚，对信念的坚定。平江起义前夕，彭德怀曾赋诗赠黄公略：“惟有润之工农军,跃上井冈旗帜新。我欲以之为榜样，或依湖泊或山区。”在国民党军队中担任团长的彭德怀,看准了毛泽东“跃上井冈”这面新旗帜，终于在茫茫黑夜中找到了可以燎原的星火。

　　周玉成的二女儿周春瑛在回忆父亲时说：“1928年2月，中国共产党在国民党军湖南独立第五师建立了党的秘密组织。4月，独立第五师第一团团长彭德怀由段德昌介绍入党，随即在第一团建立起了秘密党支部，彭德怀任书记。父亲总是感觉连长李灿在待人处事和工作像共产党员，有一次操练后，他单刀直入问李灿：‘连长，你是共产党？’李灿一听，机智地回答：‘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父亲说：‘如果你是共产党，我也要求加入共产党。’听了父亲的话，李灿松了口气，笑着说：‘我们共产党是为人民打天下的，没有私利，随时都准备为信仰献身，你愿意？’父亲回答说：‘愿意！’经过多次谈话和考验，父亲被吸收加入第一团党组织在士兵中建立起的‘秘密士兵会’，并成为最活跃的一个，深得彭德怀的喜欢。父亲不断向士兵进行革命教育，加强了士兵的团结。”

　　周玉成如饥似渴地阅读《共产主义ABC》等进步书籍，思想上发生了质的飞跃，在彭德怀、黄公略、邓萍、李灿等共产党人的影响下，逐渐树立了马克思主义信仰，并为之奋斗一生。

　　1928年6月19日，独立第五师奉命开赴地处湘鄂赣三省要冲的平江县，接替原驻军阎仲儒旅的防务。独五师开抵平江，县长刘作柱、清乡督察员杨鹏翼、挨户团主任黄思岑等一伙官绅兴高采烈，到城西十里恭迎，称师长周磐为“平江70万民众的再生父母”，向周磐献花、赠旗，周磐颇为自得。

　　彭德怀建议周磐办随营学校，并推荐黄公略等人到学校任职后不久，共产党就控制了随营学校。一团开驻平江后，彭德怀向周磐推荐黄公略去三团任二营营长，黄纯到一团三营九连任连长，只留贺国中负责随校工作。这样，共产党员不仅控制了一团主要营、连的兵权，同时掌握了三团三营的兵权，从思想上和组织上为起义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祁阳县委党史办副主任王晓毛说：“7月17日，中共湘鄂赣边特委书记滕代远受湖南省委派遣，化装成商人以省委特派员的身份到达平江，与一团副官、共产党员邓萍接头，传达了中共湖南省委员会关于准备在必要时举行起义的指示。18日中午，彭德怀带团部军官巡查驻扎在思村的二营。刚好二营营长陈鹏飞有一个在周磐身边工作的亲戚从长沙过来，悄悄对陈鹏飞说，昨天长沙破获了共产党的一个秘密联络站，从被捕人身上搜出随营学校校长黄公略亲笔开具的通行证，被师长周磐认出笔迹。陈鹏飞是彭德怀和黄公略讲武堂的同学，思想开明，与黄公略友谊尤深，由于事态严重，万分火急，正好要找彭德怀相商，并恳求彭德怀设法通知黄公略，让黄公略赶快逃走。彭德怀一面答允，一面命人备马，立即返回县城。在返回县城时，又截获师长周磐发给副师长的密电，内容是立即逮捕我党党员黄公略、黄纯一、贺国中3人。湖南省主席鲁涤平怀疑推荐黄公略的彭德怀也是共产党，命师部派人监视彭德怀。事关重大，在此紧急情况下，彭德怀、滕代远、邓萍、张荣生、黄纯一、李灿、李力、李光等于18日晚7时，以探望生病的黄纯一为名在医院里秘商对策，决定以闹饷为手段，举行起义。”

　　为保证起义顺利进行，彭德怀亲自找到周玉成谈话。自认识周玉成后，彭德怀发现他身上有一股用不完的蛮劲，便亲热地称呼他“蛮子”，每一次彭德怀喊“蛮子”时，他就痛苦地答应，彭德怀严肃地：“蛮子，我们团要起义了，要投入到共产党的怀抱，你有什么打算？”

　　“我坚决跟彭团长走，绝不回头！”

　　“现在，你立即带领一连九班马上解除驻在西街陈家大屋清乡团的武装，为起义清除障碍。记住，不要盲目蛮干，要开动脑筋。”彭德怀叮嘱道。

　　西街陈家大屋住的是清乡团一大队。周玉成带领九班士兵全副武装地走过来，站在哨卡的团丁不准通过。周玉成扬手就是一巴掌，厉声道：“老子在前线打仗卖命，半年没有发军饷了，兄弟们现在去找上峰闹饷，你敢阻拦，打死你！”另一个团丁还想阻拦，周玉成一挥手，几个士兵走来，把两个团丁五花大绑吊在苦楝树上。周玉成大摇大摆地朝陈家大屋走去，门前的岗哨鸣枪示警，周玉成紧随几步对岗哨说：“我们是去闹军饷的，不要开枪！”

　　一个岗哨拉动枪栓说：“你们闹军饷跑到我们清乡团来干什么？”

　　周玉成回答：“兄弟们说，营长跑到你们陈家大屋来玩牌，我们过来看看？”他边说边从衣蔸里拿出烟来，就在岗哨伸手接烟的瞬间，周玉成动作麻利的解决了岗哨，然后冲进院子。一大队长正在玩牌，周玉成快速挨近他身边，用枪抵着他的头说：“让你的一大队全部集合缴枪。”一大队长忙不迭地说：“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周玉成威严地喝令：“谁和你是一家人？我们是彭德怀团长的起义军，现在，你们被俘了。”

　　一大队长是个软蛋，一听彭德怀的部队起义了，为了保住性命，连忙让团丁在院子带枪集合。周玉成也不客气，把一大队长和团丁关进一个黑屋子。其他各部均已以闹饷为民发动起义，使起义部队几乎没有付出伤亡就取得了胜利。

　　周春瑛回忆说：“父亲不费一枪一弹，顺利完成彭团长赋予的任务，表现了他的指挥才能。7月28日，连队党代表罗立、连长李灿介绍，父亲站在党旗前举手宣誓，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平江起义后，部队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五军，彭德怀任军长，在平江、修水、通城地区开展游击战。周玉成在红五军先后任一团二连司务长，第十二、第十三大队大队长，率部跟随彭德怀、李灿、何长工转战湘赣边区，开创湘赣革命根据地。1930年6月初，由何长工率领的红五纵队扩编为红八军，何长工担任军长，与红五军合编为红三军团，彭德怀任军团长，周玉成由彭德怀军团长亲自点将，担任红三军团八军四师一团团长、党委书记。

　　三

　　长征是人类历史上的奇迹。

　　中国工农红军的长征，是中华民族的壮丽史诗，也是人类的史诗。这部史诗是中国共产党人带领中国人民用自己的脚步和鲜血镌刻我们这个星球上的、给人类后世留下的永远丰碑。

　　“三年不喝湘江水十年不吃湘江鱼”在当时的老百姓中流传。行走湘江边，碧波缓缓流淌，仿佛在静静向我们讲述70多年前那场血肉横飞的惨烈战斗。红军指战员不怕牺牲、浴血奋战，在新圩、界首、脚山铺等阵地阻击了数十倍于红军的优势之敌，湘江瞬间被染成了血色河流。红军用血肉之躯与优势之敌苦战，用“为中华苏维埃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英勇气概，撕开敌军重兵设防的封锁线，无情地粉碎了蒋介石围歼红军于湘江以东的企图。

　　哈尔滨三五将军文化博物馆馆长王军对红军长征历史情有独钟，不管再忙再累，他每天都要抽时间在“开国将帅馆”走一走，看一看这些值得尊敬的开国元勋，他对每一位将帅的历史都有研究。在讲述周玉成时，他从于都河讲到了湘江。“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红军被迫实行战略转移，10月12日，周玉成带领军团供给部从于都长胜墟踏上漫漫的长征路。根据军团首长的要求，周玉成率领供给部组织了一支千多挑夫的后勤部队。这是一支非战斗部队，行列里骡马多，担子多，还要抬着笨重的东西，盘旋的敌机在头上飞，行走了20多天，队伍相当疲劳，每天都有人牺牲。”

　　长征路上，红三军团在人员上有不少损失。军团长彭德怀找到周玉成：“蛮子，长征以来，部队建制不完整，需要补充新兵，你这个当供给部部长的，要多想办法，每到一地，要抓紧扩红。”周玉成也不含糊，组织人员开展扩红宣传。

　　周春瑛说：“1934年11月10日，红三军团拿下了宜章，周玉成得知白石渡正在建筑铁路，工人有三四千人，湘南人占多数。很多工人是抛下自己的儿女，到这地方来做工的。北方人也不少，也是逃灾来的。工人替工头做工，每天天亮起床一直做到天黑，工时十二个钟头工资才三毛钱，生病时自付医药费还无工资，自己的生活都维持不下去，更谈不上有钱寄回家养家眷，很多工人想回去又找不到盘缠，不得已忍痛做下去。父亲了解情况后，立即开了好几个工人大会，散发了很多传单，实行对失业工人的救济，有些急须回家的还发了路费。父亲站在凳子上演讲发动工人们起来为改善自己的生活而斗争，很多工人都自愿报名当了红军。”

　　残酷的湘江战役拉开，周春瑛在王太和主编的《我的父辈在长征中》这样描述：“那时候父亲带领红三军团供给部走在军团的最后面。长途行军，殿后部队体力消耗量最大，加上长征途中不断收到伤病员，都汇编到供给部了，过湘江的时候，供给部的坛子罐罐一路走一路丢得差不多了，但三军团的记账本和一担银元是万万不能丢掉的，整个三军团万把人吃喝用的全部家当都靠这个。供给部的运输员李九生一肩挑着两箱银元，一步不落的跟着我的父亲往前走。”

　　红三军团在湘江西岸界首以南的光华铺、枫林铺刚构筑完阵地，桂军一个师就展开试探性进攻，随后发动了连番猛攻，仅30日一天，冲击即达十余次。光华铺、枫林铺一带地势平坦、无险可守，挖掘的工事简易，部队转战弹药也所剩无几，许多战士只有几发子弹。面对凶猛的桂军，战士们用大刀与其展开肉搏。

　　战士们在前线流血牺牲，作为军团长的彭德怀不能让他的指战员在挨饿中战斗，在西岸指挥部，彭德怀给周玉成当面下达命令：“蛮子，我估摸口粮也不多了，你要带领供给部的人出去就近找粮食，争取每餐让我们的指战员吃上热乎乎的米饭，拜托你了。”周玉成领受任务后，带领警卫员姜国华和其他战士，化妆进村向老百姓购买大米、苞谷、高粱等，磨成粉、做成干粮亲自送往前线。

　　周春瑛说起这段经历时有点激动：“为保障前线红军的粮食供给，父亲带头减少自己的口粮，供给部的红军战士守着有限的口粮，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头。在湘江战役快结束时，由于国民党飞机的轰炸，所剩不多的口粮也被炸得荡然无存。身为军团供给部长的父亲绞尽脑汁，却依然无法筹到足够的粮食，父亲就选择吃野菜，节约每一粒粮食给前线的指战员。在中央红军全部渡过湘江后，由于饥饿过度，父亲病倒了。彭德怀闻讯赶来，发现父亲嘴巴里嚼的都是野菜，这个刚强的红军将领流下了眼泪，他含着泪责怪父亲‘你这个蛮子，蛮得很，蛮得命都不要了！’说完，让警卫员拿出一个苞谷球放在父亲口袋里。父亲醒来后发现口袋里的苞谷球，严厉地问警卫员姜国华‘这是谁给的？我们供给部掌握的军需物资是用来给前线指战员的，不是自己贪图享受。这个苞谷球从哪里拿来的，就放回到哪里！’姜国华告诉他是军团长彭德怀给的，父亲默默点点头，然后，要姜国华送到炊事班。”

　　彭德怀在延安保卫战曾对周玉成说：“蛮子，湘江战役，如果没有你们供给部寻找粮食，及时送往前线，我们红三军团就不可能有效的阻击敌军的进攻，保证中央纵队顺利渡江。我要给你记一功，等将来革命胜利了，给你发一个大奖状！”

　　周玉成与家人合影。资料图片

　　四

　　2016年11月9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军委后勤工作会议上指出：“曾任总后副部长的周玉成同志，长征时被人诬陷，由供给部长降为管理员，他忍受委屈，揣着账本，带着一担银元爬雪山、过草地。这些都体现了共产党人的风骨，是难得的革命教科书，大家要常温习、常对照、常践行。”

　　翻越二郎山，如闯鬼门关。夹金山，夹金山，鸟儿飞不过，人不攀，要想越过夹金山，除非神仙到人间。这是流传在二郎山一带的民谣。

　　1933年1月，红四方面军在四川的通南、巴山建立了根据地，得到了广大劳动人民的拥护，声势日益浩大，并粉碎了敌人的六路围攻。5月，毛泽东从报纸上猜测到，中央红军离红四方面军不远了，翻越夹金山，两军就可以胜利会师。

　　夹金山，又名仙姑山。在没有翻越夹金山前，红三军团首长给供给部下达了艰巨的任务。彭德怀说：“蛮子，湘江一战，该丢的全部丢了，但是，供给部的这一担银元是千万不能丢的啊，丢了，砍脑壳事小，误了全军吃饭，影响作战事大啊。”周玉成两脚一并，报告说：“请军团长放心，只要周玉成不死，这一担银元就是爬，也要放在肩上！”

　　彭德怀用手点点他说：“后勤部给你配了一匹棕红色的马，主要是照顾虚弱的身体，在必要时，让马驮一下，减轻负担。”

　　周玉成保证说：“感谢首长关心，周玉成一定完成任务！”

　　周春瑛撰文说：“1935年6月8日，中央红军在川康边境打下天全、芦山两座县城，遵照中革军委的命令，准备翻越夹金山多去愗功控制小金川流域，与红四方面军会师。父亲遵照军团首长的指示，带领供给部抓紧筹粮，组织战士们把杂粮磨成面粉，再烤成饼，备足七天的口粮。翻越夹金山需要更多物资，父亲带领战士在天全县筹集到了食盐、猪肉、牛肉、生姜、干辣椒和大蒜，以班为单位，分到每一个战士的手中，以便在翻山越岭补充能量。13日，父亲和红三军团要翻越夹金山，突然接到军团首长命令，要供给部担任全军的殿后任务，负责收容掉队的指战员，并编入供给部。父亲毅然接受命令，带领供给部走在全军的最后面，自己带着警卫员姜国华、马夫王义牵着棕红色的马匹和负责挑银元的李九生走在全军的最后，成为名副其实的殿后队长。”

　　姜国华晚年给周春瑛讲述了周玉成与供给部翻越夹金山的故事。

　　当时正值盛夏，但一到雪山脚下，朔风呼啸，雪花满天，温度骤降。战士们身着单衣，脚穿草鞋，要翻山，困难很大。6月的骄阳，在这里失去了毒辣的威风，却把白雪照得晶莹闪亮，晃得人睁不开眼。虽然太阳当头，山风却冷得刺骨。

　　由于一路行军，得不到给养，大多数指战员体能下降。在进入夹金山半山腰时，姜国华身体突然不适，上吐下泻，人也轻飘飘的，走起路来头重脚轻就像踩在棉絮上。周玉成见了，二话没说，让马夫王义把姜国华扶上马。姜国华不愿意，心想：上级领导是让我来照顾部长的，现在自己变成了累赘，反而要部长照顾，心里很难为情。见姜国华不上马，周玉成用指头点点他的鼻尖，快步追上李九生。王义对姜国华说：“部长的脾气你是晓得的，骑上去吧，翻过夹金山，和红四方面军汇合就好了。也许那边有红军医院，找医生看看病，打针吃药，病就好了。”姜国华才骑上马。

　　李九生身体强壮，在夹金山下，穿着单衣汗流浃背的挑着银元往山上走。当地群众对周玉成较为熟悉，说：“你们是过不了雪山的，大雪山只见人上去，不见人下来。”当地百姓把雪山称为“山神”，说如果有人在山上讲话说笑，触怒了“山神”，不是被冰雪埋没，就是被风暴卷走，只有仙女才能飞过此山。

　　周玉成没有听信老百姓的善言，在拂晓前，发动供给部的战士烧火熬汤，让军团指战员喝烈酒、姜汤、辣椒汤。指战员们喝了汤后，不畏高山严寒，沿着崎岖狭窄的泥路，穿过透骨的晨雾不断向山顶爬去。

　　周玉成寸步不离李九生，经烧鸡窝、一直箭，到了五倒拐，见李九生挑担爬山走的有些吃力，伸手就要抢担子挑。李九生拒绝说：“周部长，这个粗活我吃得消。你病愈不久，不能让你来挑。”

　　周玉成笑着说：“老哥，你这是什么话？我十岁就给大户人家做伙计，什么苦没有吃过？你年纪大，换换肩膀，这路还长着呢。”说完，周玉成硬是抢过挑担，挑在自己的肩上。

　　这箱银元是在江西打土豪时缴获的，对于周玉成来说，比他的生命还重要，军团首长也极其重视，关注每一块银元的去向。

　　姜国华晚年回忆爬雪山的一幕历历在目：“在快爬到山顶时，传来休息的命令，战士们背靠背地坐在雪地里，一口干粮一口雪地吃。回头看山下，千军万马踩过的雪路上，躺着许多才倒下的生命。周玉成一边走，一边查看是否有战士睡觉，如果谁闭上眼睛睡觉，他就去推。他给战士们鼓劲说：‘我们的革命事业是来之不易的，要革命，就要付出牺牲的代价。我们活着的同志要继承烈士们的遗志，活下去，战斗下去！’李九生费力地爬到山顶，突然一个踉跄，滚下了山坡，一担银元却完好无损地、稳稳地放在山崖边的平地上。姜国华根本不相信这是事实，哭着呼喊李九生的名字，希望李九生能够在山崖下回答，听到的却是寒风的呼啸。周玉成和李九生站在一起的，根本没想到李九生突然在自己身边无声地消失了，当他看到一担银元稳稳地放在山崖边，他用肩膀挑过来交给王义暂时保管，然后，自己一拐一拐地下了山腰，用力把满脸黑紫已经断气了的李九生背上山顶，选一个避风口把李九生安葬好。周玉成哽咽地说‘从江西出发，李九生同志一直挑着这担银元。我们经过很多繁华的城市和集镇，如果他稍微动一下歪心，完全可以从这没有上锁的樟木挑箱拿出几块银元满足自己的私欲。他也可以在激烈的战斗中丢下这一担银元逃跑保全自己的生命。但是，李九生同志没有这样做，为了全军团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取得胜利，他肩挑这一担银元长途跋涉直到牺牲这一刻。我们要以他为榜样，为中华苏维埃勇敢地战斗，哪怕牺牲也在所不辞！’李九生牺牲了，这担银元的重任就落到了周玉成的肩上。”

　　五

　　任何一场残酷而激烈的战斗，离不开后勤供给。后勤，是没有硝烟和不见刀光剑影的战场。翻开厚厚的百团大战资料册，关于周玉成的光环在其间闪烁。

　　百团大战前的1938年12月，中央军委决定成立八路军前方指挥部，周玉成担任前方指挥部供给部部长。周玉成的儿子周东生做客央视《焦点访谈·民族的记忆》时说：“父亲担任供给部部长后，非常重视军工生产。八路军总部率129师开创晋翼豫和翼鲁豫根据地后，部队有了一块相对稳定的空间。为发展军工生产带来了有利条件。父亲抓住有利时机，大力发展军需工业，先后建成鞋厂、纺织皮革厂、干粮厂、染坊厂以及四个被服厂。根据地在源源不断地扩大，到了1939年，八路军已发展到13万多人，国民政府仍按4万多人的编制发给经费，使得边区政府的财政入不敷出、困难重重。蒋介石还对陕甘宁边区实行军事包围、经济封锁，先后调集了50万军队，在西起宁夏、南沿径水、东迄黄河绵延千余里地带设置了五道封锁线，构筑了9200多个碉堡，把陕甘宁边区像铁筒一样严密封锁起来。他们不仅武力侵占了陕甘宁边区三万多平方公里土地，而且在经济上严禁国统区的物资特别是布匹、棉花、药品、电讯器材、粮食等军需品流入边区，“不准一斤棉花、一粒粮食、一尺布”进边区。在这种情况下，父亲带领供给部的同志还是完成单衣9万件、棉衣12.7万套、大衣3000件等军需装备的生产任务。”

　　中央军委要求周玉成克服一切困难，迎难而上，解决八路军包括总部各直属机构和中共中央北方局的被褥、服装供应。周玉成仔细研究了这件事，组建生产委员会，积极进行准备，拟出生产计划。祁阳县委党史办副主任王晓毛说：“边区地广人稀，只有一百多万老百姓，周玉成带领供给部多方筹集和开展生产自救，鼓起大家的信心，按期完成了任务，还能抽调部分被服支援其他根据地，或发给过路的兄弟部队，保障了部队的供给，有效地挫伤了敌人的经济封锁。

　　周春瑛翻开父亲的笔记本说：“1941年1月至1943年12月，倭寇侵略者对共产党领导的KANG倭寇根据地进行疯狂的扫荡和经济封锁，妄图切断我军军民的生存条件。当时，晋翼鲁豫根据地被分割压缩，物资奇缺，生活异常艰难，枪弹、药品补充十分困难，后勤保障工作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战。党中央、毛主席提出‘发展生产，保障供给’‘自力更生，生产自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等一系列号召。为了全面解决部队的吃、穿、用等供应问题，父亲与供给部人员组织人力开展了多种经营，拉开了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兴建纺织厂、肥皂厂、制鞋厂、造纸厂、榨油厂、酒厂等各类工厂。彭德怀亲自决定将各级负责同志的勤务员都抽调到生产一线做学徒工，支援工厂建设。在‘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口号的影响下，平均每月出宽面布千匹左右，毛巾约五百打，毛毯约一千五百条。每年供给指战员棉衣一套、衬衣两套、单衣两套、帽子两顶、粮袋一个、绑腿一付、子弹袋一条，还补充了一批棉被。”

　　哈尔滨三五将军文化博物馆馆长王军写道：“在周玉成的领导下，经过一年的奋斗，1942年冬八路军战士穿的新棉衣是战士们用双手织的毛呢布做的，穿起来不但很暖和，而且很好看。穿上新棉衣，战士们兴奋地说：‘打起仗来，只要穿上这衣服满身都是劲，到火线上打几个冲锋，就可以使敌人全部崩溃。织出的布，除自制军服以外，为了扩大影响，鼓舞边区群众生产自给，大部分放到商店照市场价减低20%卖给边区老百姓。肥皂厂不仅年产几十万条肥皂和几万块卫生皂,还生产擦枪油、粉笔、牙刷、牙粉等日用品。开办的木材厂不仅能制造桌凳等家具，还能制造大车。钢铁工厂的任务是制造生产工具，如镢头、锄头、铁锨、镰刀、锯子、斧头等，还制造建筑房屋需要的钉子。小型榨油厂则把自己种的芝麻、豆子等榨成食用油和照明用油。每年收获的高粱、荞麦、包谷等粮食除供部队食用外，还是醇酒的好原料。”

　　为防止部队分配不均，周玉成根据中央指示精神，率先提出“统一筹措，头筹分配”的原则。为了解决部队的经费困难，周玉成认真钻研有关经济专著，决定将“军人合作社”改成股份制经营模式，这在当时是具有开创性的。并决定八路军指战员拿出两个月津贴入股，工人们拿工资、奖金入股，股金既可是现金，也可是实物。节省下来的衣服，自己制造生产的各种用品，都可照价折钱入股。明确了合作社为全体军人集体经济的形式，所有股金、利润，皆以小米价格折算，以保证社员股金不致因物价涨跌而受影响。全体指战员热烈响应这个号召，纷纷把自己的保健费、残废抚恤金、私人积蓄及各种奖金投入合作社。有的指战员还把几个月的津贴全部投资到合作社。工人们也像部队的指战员一样，都高兴地把自己在劳动竞赛中得来的奖金入了股。以后，合作社的私人股金占全部股金的63.3%，商店的私人股金占全部股金63.3%，仅1942年9个月就获利600多万元。合作社的工作人员一方面要经营好合作社，一方面也要开荒生产或背柴、种菜，做到全部自给，因此，合作社赚的钱，几乎全部是红利。

　　周玉成的创新之举，得到了朱德总司令的当面表扬。他对彭德怀说：“周玉成同志不仅能打仗，还能搞经济，文武双全呐。”

　　六

　　1942年5月，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冈村宁次制定了旨在消灭八路军总部和八路军129师的“C计划”。按照该计划，日军秘密组建了两支特战队执行此次任务，一支是由益子重雄带领的益子挺进队，主要任务是搜索并消灭八路军总部；一支由大川桃吉率领的大川挺进队，主要任务是搜索并消灭八路军129师师部。这两股“挺进队”各有百余人，他们化装成八路军士兵，随身携带地图和八路军领导人照片、简历，骑着自行车，先于日军的大部队开始行动。

　　周玉成的儿子周东生说：“大川挺进队的行踪在5月22日那天被民兵发现，并迅速上报给了八路军第5军分区司令皮定均，皮定均随后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了八路军129师。得到报告后，129师师部马上组织转移。当大川挺进队抵达129师师部时，129师早已撤走了。但是，八路军总部却没有那么幸运。虽然根据地民兵也在5月22日于麻田地区发现了益子挺进队的行踪，并报告给了八路军总部，八路军总部迅速组织了转移，但是，随后扑了空的益子挺进队马上联系到了附近的第36师团第1、3、4、8混成旅团2万多人，请求配合追击八路军总部。随后，这2万余人将八路军总部压制在了十字岭周围地区。处在包围圈内不仅有八路军总部机关人员，还有供给部、卫生部等大约1万余人的非战斗人员。但是，由于八路军兵力薄弱，能用于保护这些非战斗人员的八路军非常有限。”

　　周玉成任部长、周文龙任政委的供给部隶属后勤部。面对敌情，八路军总部机关后勤部部长杨立三找来周玉成、周文龙布置任务：“根据总部首长部署，你们的任务是率领供给部20人加上军工200人，共同负责驮运600万翼南银行钞票和部分军需工厂重要设备，突围敌人的包围圈，不得落入敌手。”周玉成和周文龙齐声回答：“坚决完成任务！”杨立三交代道：“倭寇鬼子很疯狂，四处找我们，意在全歼我八路军总部。你们要杀出一条血路，保护好钞票和设备，这可是我们的宝贝疙瘩，不能掉以轻心。”周玉成回答：“人在钞票在，人在设备在，请转告总部首长，供给部保证完成任务！”

　　回到驻地，周玉成召开了简短的动员大会，并在警卫班的基础上成立敢死队，周玉成自任队长。周东生听过父亲的战友说起这段往事：“成立敢死队，就是要撕开敌人的火力网，杀出一条血路，保证人员、钞票和设备不落入敌手。父亲选择日军薄弱的地方突围，他身上携带了冲锋枪、手雷、大刀。敢死队匍匐着快接近敌人封锁线时，他率先一跃而起，喊了声‘给我打！’端起的冲锋枪吐出一条愤怒的火舌，然后，把手雷投向被打懵了的日军，消灭了这部小股日军。”

　　周玉成一行成功突出包围圈，来到磁北艾铺村西面的树林休息。周玉成让部队抓紧时间略作休息，尽快赶路。周玉成和周文龙边吃干粮边研究路线，一个警卫跑来报告：“从树林东面走来30多个穿八路军服装的人，看起来有些古怪，不像我们自己人。”“我去会会他们。”周玉成对周文龙说：“你指挥战士们占领有利地形，做好战斗准备。”周文龙不同意他的做法，道：“你是一个高级指挥员，像侦查这样的事，由警卫班去完成，没有必要你亲自去，我坚决反对！”周玉成摇摇手，霸蛮道：“在战争面前，大家都是一样，没有高级与低级的区别。在战场上，拿起枪，我们就是英勇杀敌的战士。这事就决定了，你负责指挥这边的战斗。”

　　周玉成带上警卫班长径直往明哨走去，正好看见一个穿八路军服装的人向自己布置的明哨走来。哨兵发出口令：“山河！”对方听后，愣了一下没有回答，摇摇手说：“我是新四旅的，和部队走散了。”周玉成听后，脑袋里一闪，八路军新编第四旅根本不在这带活动，说明这人根本不是八路军，一定是日伪军化妆的。他想到这里，为了保全战士的生命，毅然举枪击毙了这个化妆的日军。也就在这个时候，从山下冒出了数十个身穿八路军服装的小鬼子。周玉成决心在这个宽大的树林拖住和困住这群凶残的野兽。他让警卫班长赶快向周文龙报告情况，派出警卫班前来支援，并建立第一道防线。

　　周东生这样描述父辈的这场战争：“政委周文龙根据父亲预定方案，在枪响时，组织人员选择不易发现的地方掩埋钞票和设备，将非战斗人员全部撤到山下老乡家，自己带领部分战士占领制高点形成第二道封锁线。倭寇鬼子携带有小钢炮，战斗打响后，不断往树林里发射炮弹，由于来不及挖掘战壕，指战员无法躲避炮弹的轰炸，不少战士牺牲在炮火中。父亲急红了眼，带领先前组织的敢死队员，穿过丛林，悄悄摸到小钢炮群的后山上，从上往下，投手榴弹，一顿猛炸，把钢炮群端掉了。父亲担心政委和200多人出现意外，放弃了牵制敌人的想法，带领敢死队回到原地。小鬼子虽然武器精良，却打不赢这些久经锻炼的老八路，打到天黑就龟缩在山洼里不动了。父亲判断小鬼子是等援军困守的办法，在明天再来个一锅端。”

　　身经百战的周玉成判明了鬼子的意图，和政委周文龙商量说：“小鬼子不喜欢夜晚作战，想采取把我们困在这里，等待援军的到来，然后围歼我们。”周文龙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既然敌人不善夜战，我们就主动出击撕破这张网，把这张网撕得稀巴烂！”周玉成决定再次成立敢死队，在夜晚组织几次冲锋，给敌以最大的杀伤。

　　商量好后，周玉成带领敢死队摸到山洼边，趁敌不备，快速发起强攻，击毙了好几个鬼子，等鬼子反应过来时，周玉成率领敢死队回到山上，来回几个冲锋。鬼子恼羞成怒地要和周玉成决一死战，这正是周玉成需要的效果。鬼子接二连三冲锋冲到阵地前时，人却像被砍倒的茅草。经过一夜的苦战，鬼子全部被消灭。周玉成带领200多人连夜起出钞票和设备，顺利撤出艾铺村的树林，再次突破日军的包围圈。

　　七

　　清正廉洁，是共产党人安身立命之本，是不能丢的政治底色。

　　在周玉成侄孙女周安屏家，她从樟木挑箱里拿出《周氏族谱》给我们看，一边讲述周玉成回家乡的故事：“1958年周玉成回故里，村里人打着红色旗帜舞龙舞狮放鞭炮到村口去接，村子周边十里开外的人都赶来看热闹，用人山人海来形容当时的情景一点也不夸张，周玉成坐车吉普车上，老远就看见了这场面，心想，大家不出工大张旗鼓来接我，这不是耽误生产吗？于是，他让司机把吉普车远远地停在一个拐弯处，自己穿着便装往村里走去。周玉成16岁当兵，在村里生活时间很短，村里人认不得周玉成，当他走到大槐树下时，村民没有反应过来这就是从村里走出去的共和国将军。”

　　周玉成按乡俗微笑着掏出烟散给父老乡亲，哥哥周鸿诗站在最前面对弟弟却没有一点印象了，周玉成认出了周鸿诗，颤抖着声音喊了声：“哥，我是鸿礼啊。”周鸿诗揉揉眼睛，摸摸周玉成的脸庞，哭着大声说：“乡亲们，我家鸿礼回来了！我家鸿礼回来了！”

　　父老乡亲听到周鸿诗说来人就是身经百战、又是管钱管米的财神爷，张罗着放鞭炮。周玉成急忙站到人群前面说：“各位父老乡亲，先别忙着放鞭炮，听我说几句话。”话一出口，全场立即鸦雀无声。周玉成朗声说道：“我自小就在外面做工，没有给村里出一点力。我感觉非常惭愧，父老乡亲要耍龙耍狮子放鞭炮迎接我，我受不起，这是第一。第二，现在全国都在搞建设，特别是水利建设，需要大把大把的钱去发展生产，为什么不把这些鞭炮钱用到刀刃上？我是共产党员，能带头搞铺张浪费吗？如果这鞭炮放了，不仅仅是给我脸上抹黑，也是给伟大的共产党抹黑！这鞭炮能放吗？”

　　大家听了，谁都说不出反驳的话。周玉成扫了一眼在场的人说：“大家散了吧，各自出工，不要耽误捞工分。晚上抽空到我家喝杯茶，谈谈生产队情况。”

　　周玉成把大家分散后，然后让侄儿周华林去拐弯处找吉普车和随同他一起回来的夫人王克强。周鸿诗看见分别30多年的弟弟回来了，高兴地忙里忙外，拿出瓜子、花生招待。周玉成说：“哥，我们是亲兄弟，又不是外人，不要讲客气，随便些。”

　　周鸿诗坐在桌子旁说：“公社响应党的号召，大兴水利建设，我们这一片是水淹区，要移民出去。鸿礼，我们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你和县里领导打个招呼，把水淹区放到别的地方去好不好？”

　　周玉成站起来，打量了一下房屋说：“这房屋不是我小时候住的房子了，应该重建了？”

　　周鸿诗道：“房子是民国21年在娘老子手上建的，你当兵走后，音信全无，也不晓得死活。文明铺来过好多的队伍，娘老子让我去问，谁也晓不得你。”

　　周玉成握住周鸿诗的手说：“哥，家里的情况我也晓得一些了。你要我找县里领导不要水淹我们的房子，修水库不淹我们的房子，那就会淹别人家的房子。再说，我找县里领导说情，是走后门，是违反政策的，你想让我回来拿锄头把？”一席话，说得周鸿诗脸红一阵白一阵，不好意思地对弟弟说：“家里穷，也没得好的招待，我去供销社买点胡子酒回来做甜酒冲蛋给你吃。”在周鸿诗要出门时，正好碰上儿子周华林带着王克强和司机进屋。王克强和蔼地说：“大哥，不要买东西了，我们带了一些火腿和蛋制品，以及糖果饼干瓜子等，按乡里习俗，你去请老周家的人晚上过来和老周叙叙旧。”

　　晚上，周玉成坐在昏暗的油灯下专心致志地听父老乡亲讲解放以来的农村变化，王克强在一旁记录。回家三天时间，周玉成对家乡的变化有了全面了解。2020年12月，周华林去世前把周玉成交给其父周鸿诗的《周氏族谱》交付给女儿周安屏，嘱咐她一定要保管好，不要忘记玉成爷爷两袖清风的高尚品格。

　　不谋私利是共产党员的本色，也是周玉成坚定信仰的本色。他不忘初心，不碰红线，艰苦朴素的风格影响着一代又一代周家人。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第三门诊部原副主任周春瑛说起父亲的家风，讲述了这样一件事：“1960年，在祁阳一中读高中的堂兄周华林，当时过苦日子，认为当兵才有饭吃。于是，就坐火车到北京找父亲要求当兵。父亲很忙，回家的时间很少，我们又在读书，没有人陪他玩，快两个月时的一天下午，父亲破例回得很早，说是与周华林谈正事。”

　　关于这次谈话的内容，是在周华林退休后以回忆的方式记录在本子上。当我们问其本子的去向时，周安屏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我父亲去世后，除了这三本族谱，关乎我父亲的其他东西我都没有收藏。”她指着一个六岁多的男孩说：“家里的东西都被这个顽皮的孩子在玩耍时撕了、丢了。但是，关于我父亲去找周玉成要求安排去当兵的事我是清楚的，我不仅听他讲过，也在他的回忆录中读到过。”周安屏说：“玉成爷爷严肃地问父亲：‘华林，在这里住了将近两个月，我想问你，到现在为止，你还是因为肚子饿才想当兵？’”父亲点点头说：“叔叔，当兵就是为了不饿肚子，我说的没错吧。当初，您也是为了饱肚子才当兵的吧。”“过去是旧社会，现在是共产党、毛主席领导下的新中国。时代不一样了，你不能把现在和过去相比，这样，你会犯思想上的错误的。”听了侄儿的话，周玉成显然有些激动：“现在是国家困难时期，你要相信我们的党，一定会领导全国人民走出困境。饿，是暂时的！你看看，全国的形式都不是很好，没有吃的现象很严重，我建议，你回去读书，将来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打消当兵有粮食吃的念头。”

　　19岁的年龄，是冲动的年龄，也是任性的年龄。性格倔强的父亲瞪着一双大眼睛继续追问：“您真的不安排我当兵？”“我手中的权力是人民给的！不是用来谋求私欲的，也不是为某一个人服务的！如果你要当兵，请你回到大桥湾村去应征，不要对任何人说你是我侄儿。”周玉成见说不动侄儿，心里有些温怒。父亲看见叔叔动怒，头一偏，委屈地哭着说：“我不会再求你了，也不会再当兵了，再也不来北京了！”周华林连说三个“再”字后，拉开门跑了出去。

　　周玉成没有因为侄儿的倔强和任性责怪他。周华林离开北京时，周玉成穿着便服，带着侄儿挤公共汽车来到火车站。站在月台上，他对周华林说：“你是我亲侄儿，我何尝不愿意把你送到部队当兵？如果我送了你当兵，以后，老家的人都来找我帮忙，你说，这个口子叔叔能开吗？”

　　周华林总归读过高中，经过一夜的反思，明白叔叔说的话是对的，在心里消除了隔阂。这时听到叔叔语重心长的话，不好意思地说：“叔叔，我昨天错怪您了，请您原谅。我会努力读书的，将来做对社会有用的人。”

　　周玉成用力抱了抱侄儿，缓缓地说：“好好读书，你每个学期的费用，我会让你婶娘寄给你父亲。”

　　火车在鸣叫声中由北向南而去，周华林透过车窗，看见他敬重的叔叔一直站在月台上面对着南方挥手。

　　南方，有周玉成的家。南方，有周玉成的眷恋。南方，有周玉成剪不断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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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阳人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