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我的大舅父(倒竖莲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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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7 15:32: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倒竖莲 于 2014-1-29 21:26 编辑

我的大舅父
(文/倒竖莲)

      在常宁市官岭镇鹅院周家,大舅父郭年春,于2013年农历1112日丑时去世了。
初闻死讯,我一阵默然。关于大舅父的历历往事,顷刻充塞我心间。现在,我决计要为舅父写些文字,权当对去世的大舅父的祭奠和怀念。
      大舅皮肤既黑又糙,长有一双有力的大手,小名叫“黑子”。待人热情,“碎米嘴”,经常对人事嘀咕唠叨,但有口无心。大舅一生娶妻三任,单从他与三任妻子的结合,就可窥见舅父别样的人生。
      我没有见过他的第一任妻子,据他院子里的知情人讲,她是地主的女儿。在那个年代,地主是没落失势的,连女儿的婚姻要下嫁给低档次的人家。有三兄弟六姊妹的贫穷的大舅父,娶地主的女儿为妻,也在情理之中。后来据说是我的外婆的“嫌弃”,婚后不久大舅父便被迫“休妻”了。
      第二任妻子我小时候是见过的,走路扭扭捏捏、摇摇摆摆。更特异的是,她有一只眼睛似乎瞎了,露出可怕的红色的眼帘。亲属们背后都叫她的外号“电筒壳子”。他俩婚后生产劳作,日子倒也平常而过。她生育了一个乖巧的女儿,小女两只眼睛当然是正常的。在农村大家庭,婆婆与三个媳妇经常轮流“生烦恼”也不奇怪。我外婆,——大舅娘的婆婆,有一天她们两人又吵架了。吵成怎么个样子,如今的当事人外婆、大舅已经去世了,无从得知。但有一个让大舅措手不及的客观后果是,随后几天,大舅娘竟然带着五、六岁的小女绝情离家,远走他乡了。
      我一直怀疑,大舅娘是被人口贩子拐骗了。不然一个好端端的家庭主妇怎么能说走就走、了无音讯呢?之后大舅一直苦苦寻觅,也到过她娘家要人。娘家人是知道自家女儿去向的,但并不支持返家。大舅在寻找妻儿的那些日子里是悲苦的。直到数十年后,才明确得知大舅娘改嫁湖北某地,其实一直与娘家有着联络。后来女儿也有来过探望,父女的情感自然淡漠。只是这次无法联系,终没有见到自己生父的最后一面。
      人到中年,妻离子散,那种煎熬和相思,那种愁苦和怨恨,个中滋味,旁人只可猜想,不可意会。谁个男人愿意真切体验呢?等到我成家生儿育女之后,才深深感知那时候大舅父遭遇的不幸。
      日子依然流走,每个人的幸福与不幸,都被一刻也不曾停息的时间冲洗而淡然。
      过了若干年后,在常宁县城务工的大舅迎来了自己迟来的幸福。
      这就是舅父娶回现在的第三任妻子。那时候我已经长大了。现在看来,大舅父当时是幸运的。茫茫人海中,遇见了已经丧偶、育有一女一子的痴情的大舅娘。大舅娘铁定要跟紧大舅,她终于把那个给她伤痛的夫家全部清除了。能带走的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全部变卖。大舅娘还心善,将原来夫君的母亲一并带到大舅父家来养老,最后去世也是由大舅娘和大舅父料理。生于常宁东山的大舅娘是那种能干会说的女子。改嫁到大舅家,把家里内外打理得有条不紊。我还记得她编织的很特别的铺在床上的草垫。那种是用稻草编织,图案很漂亮,垫在草席下很暖和。现在的席梦思床垫都不如。那时候乡间简单的将一束稻草在一头用稻草捆绑,织成草垫。大舅娘编织的草垫好看多了。
      在娶回现在的大舅娘后,大舅父容光焕发,精神一改从前。像天下很多农村人一样,忠厚老实的大舅父,也算苦尽甜来、善有善报吧。
      后来,继女婚嫁在本院子,大舅爷一家改建了房子,继崽也娶妻成家(据说媳妇很贤惠,对大人很孝敬)。这次丧事办得体面,事实上继子媳与继女郎并没有看低大舅父,从中还可看出一种尊重。一个细节是,大舅父家堂屋的神龛里,并排竖写“郭、唐”两家的祖宗牌位(继子名叫唐清华)。宗氏牌位没有宗族的张扬和压制,还显露了某种磨合与追忆。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农人,娶三任老婆。不是老婆被逼走,就是老婆无情别离,最后娶了已育有儿女的老婆,一辈子没有自己的血脉繁衍。这样男人的人生经历也算悲情了。
      不过,悲剧还没结束。在大舅父69岁的时候,有一件牵扯他的人生大事正在恭候他。
那一年秋天的某一天,在田间劳作的大舅父同往日没有两样。他在自家田边干农活,烧田埂衰草。当日天晴风劲,最后火苗被引向附近山头,继而蔓延到相邻的外县的山头。大舅父并没有逃离,而是拼命扑火。无情的山火,借着风势,在崇山峻岭间奔跑肆虐。大舅父被眼前的火势惊呆了。
      祁阳、常宁两县有关部门很快查明火情和失火者。不得了,大舅父要么拿出一笔天文数字的赔偿款,要么按律坐牢!大舅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一个渺小如蝼蚁、势弱同草芥的普通农人,也只有那样的选择。
幸运的是,宣判之后,在狱中期间,据说得到了好心的“有能者”的同乡的庇护,还将刑期减为10个月。
出狱后大舅父自嘲,说自己看过相,命中注定要在逢七十前坐牢,否则过不了七十那个坎。
      大舅父一生劳作,不曾得闲。近些年除了干农活外,还贩卖“篾货”赚些小钱。大舅父去世前一天还在田间种植油菜。第二天一早起床后蹲了厕所,之后在洗脸时因脑溢血突发,四肢痉挛,将太阳穴摔破。大舅娘打电话喊来救护车,医生看了之后,并没用将大舅父运走,而是要她准备后事。
      大舅父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嘱咐家事,没来得及怀想人生。大舅娘说,昏迷前大舅父只“嗷嗷”喊了两声。迷信的说法是,如果人没有经过长久病痛折磨后才离世,算是好人,是阎王的恩赐。
我母亲告诉我,在几个月前,在大姨妈家,大舅父想邀请母亲去做客,当时吐词不清,含含糊糊。这是否就是一种脑部病变的暗示呢?
      大舅父离世了,我除了怀念,还有一种歉疚。因为我近些年去探望他们的少,我不曾通过“实际行动”表达我的更多的敬意。由于空间的阻隔和金钱的困惑,我将母亲的娘家人,我儿时的至亲们疏远不少。其实我是不情愿的。
     丧事期间,我想起外公、外婆的离世,想起眼前躺在棺椁里的大舅爷,想起了那些遥远却又历历在目的往事。还与大舅父院子里当年与我父亲有过交往的一位农人,交谈关于父亲往昔的点滴。我感慨万千。一代人都有自己的独特的情感圈层。而随着岁月的流逝,那些属于自己的情感终将被岁月尘封,情感终不再流淌,被自己带走到另一个停滞的世界。我想我的儿女,对于我的关于外公外婆家的那些往事,会相当陌生了。
大舅父郭年春,谱名叫郭详信,生于民国301223日亥时,享年73岁。
      安息吧,敬爱的大舅爷!

                                                                                                                                                                                        20131222



dsu_paulsign:classn_11

发表于 2014-1-7 15:35:51 | 显示全部楼层
管管,本楼主无权限修改自己的帖子?

dsu_paulsign:classn_11

发表于 2014-1-9 09:15:57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得生动感人

dsu_paulsign:classn_11

发表于 2014-1-9 19:58:59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得很好,很感人!

dsu_paulsign:classn_11

发表于 2014-2-12 22:11:05 | 显示全部楼层
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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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su_paulsign:classn_11

发表于 2014-2-27 15:37:54 | 显示全部楼层
每代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情感圈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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